第123章 执政思路
老辛普森不知道什么是汉弗莱四步法，但他理解狄克这么做的逻辑。
“您是想，大事化了？”
他恍然道。
“可不就得大事化了嘛，不然还能怎样？让我来担责吗？然后把我从指挥官的座位上拽下来？”
狄克嗤笑，“你觉得我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当然了，你要问我这么做会不会内疚，我的回答是会，这是因为他们都是无辜的人，为了让其他人活下来而牺牲自己的生命，最重要的是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是这样一个结局，我也不会允许这种事被披露出来。”
“倘若他们死后能被抬入烈士纪念馆，我可能就不会内疚了，英雄嘛，为人民奉献了自己，的确应该得到一些好名声，以此来教育我们未来的后代。”
老辛普森听完嘴角微微抽搐。
给死人名声？总有种地狱笑话的幽默感。
但他不知道，在遥远的东方，庙堂之上的皇帝们经常用这套来统御臣民。
还真别说，有时候挺有用的，毕竟很多东方大国的官员一直都有“流芳千古”的执念。
这法子在联邦其实也有繁荣壮大的土壤，只是需要对民众多加调教、规训，这就需要在教育上下功夫了，狄克迟早会做。
老辛普森不确定狄克这番话是不是全部出自内心，如果是，他心里反而好过些，至少证明狄克没有完全丧失道德底线。
虽说道德这种东西对政客而言很奢侈，但一个有道德的政客做起事来要容易得多，最起码民众认可他的公信力，愿意在一些涉及他们自身的重大利益上让步。
而假如领导他们的是一个和伦敦那帮老政棍完全一样的、没有廉耻心和道德感的政客，纵然前期他们可能会被欺骗，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总会有聪明人冒出头来挑战领导人的威严。
到了那个时候就麻烦了。
民众不信政府，官员听宣不听调，一碰着什么事就甩锅给执政官，那还怎么在冰原这种生存极度困难的地方活下去？
众所周知，英格兰的宫廷政治只适合顺风局，一旦逆风就开始拖后腿。
狄克是深知这一点的，他现在用只是为了在自己势力尚未壮大之前的妥协，一旦等他积攒了足够的家底宣布从联邦独立时，狄克就会着手构建自己的政治逻辑。
他的设想是“东西合壁”，建立一个全新的、具有不列颠特色的“强权政治”。
众所周知，中世纪以来，英格兰以及其他欧陆大国的国家运转逻辑都是“神权政治”，一直到奥斯曼攻入君士坦丁堡、罗马最后一丝余晖落下后，资本才开始快速发展，直到近代与贵族联手，创建了“金权政治”。
所谓金权政治，即在权利的流转、更迭过程中，商人，或者说钱，获得一部分或大部分主导权。
玩这套政治的核心之一就是“民主”。
因为如果不民主，资本和商人怎么通过金钱来影响政治呢？
换个角度说，在民主国家，商人实际上可以被认为是某种意义上的“官员”，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拥有和官员差不多甚至更大的权利。
商人想要政府出台利好自己的政策，就得用钱买通官员，比如联邦的议员选举。
有些商人装都不愿装，干脆直接给选民发钱、给女王献金，又或者押注某位首相候选人，从而得到大量的政治回报，或者直接“猎官”。
要说钱这种东西就是好使呢，你讲什么治国方针、政治抱负谁搭理你？但你给钱就不一样了。
在金权政治体系下，贿赂官员被彻底合法化，这其实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狄克认为，金权政治在凛冬纪元那种极端环境中是没法运转的，就拿现在的不列颠联邦举例，这还没到凛冬纪元呢，帝国就已经有摇摇欲坠的迹象。
还有，在建立定居点的过程中，如果不是狄克“独裁专制”，他们估计早就完蛋了。
类似的例子太多太多，这表明金权政治在一些时候是玩不转的，需要引进新的政治逻辑，再不济也得对已有的金权政治进行改革。
定居点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严肃的、有公信力的政府和执政团队，而不是用金钱或者什么民主推上来的“政坛明星”，当政治开始走向娱乐化、饭圈化的时候，就意味着这个政治实体距离崩溃不远了。
推行这套方案肯定很不容易，这一路走来，狄克已经有了很深的感触。
他在痛定思痛后大彻大悟，一切的源头其实还是遥远的伦敦，在没有和伦敦彻底切割前，他是跳不出这个怪圈的，民众和暗中反对他的人也会想方设法地阻止他进行变革。
“这件事您没有对其他人说吧？”
老辛普森忧心忡忡。
“如果还有其他人知道，我建议您可以——”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您无法保证他们都是忠诚可靠的，所以最保险的做法是让知道这件事的人永远闭嘴。”
“至于我……”
老辛普森顿了顿。
“其实您一开始可以不用告
诉我的，但既然现在跟我说了，我一定会为您保守秘密，我是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犯错，我最疼爱的孙子也在您的掌控中，您不需要怀疑我对您的忠诚。”
“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幽默啊！”
狄克乐道，“别慌，我不是嗜杀的人，除了你以外，我也没告诉别人这件事。”
“之所以跟你讲，可不就是看中你的忠诚嘛，如果我不相信你，为什么冒着风险聊这个？”
“可威廉那边……”
“他有疑虑是正常的，因为他是医生，医生会接触大量的患者，这么多患者都来自曾经被毒气影响的科考队想不让人联想其他东西都困难。”
“我说了，这件事早晚隐瞒不住，纸是包不了火的，我也没想过能彻底隐瞒下去。”
“要是民众因此暴动，找您问责呢？”
老辛普森比较担心这个，“您不要忘了，赏金任务是您颁布的，哪怕您借用这种手段绕开了联邦的法律监管，可真出了事民众还是会找您这个当事人，一些有心之人必然会借助这个机会与您展开对抗，只要您稍微露出破绽，就有可能造成可怕的后果！”
“你太高估他们了，你也低估了我的手段。”
狄克胸有成竹。
“等着吧，我有把握掌控局面，不会让自己身陷死局的。”
……
安抚好四名探险队员的情绪后，狄克在晚上九点又开了个全民集会。
就算没有他们回来的事狄克也要隔三差五举行，一般是公布一些重大事件或者推进新法案，这几乎成了惯例，民众也没有特别意外。
在这次集会上，狄克着重说了探险队的事。
首先，按照惯例，他给予四名冒着生命危险将首批蒸汽核心带回来的行为高度评价，称其为“英雄之举”。
除了他们本该得到的奖励外，狄克还授予他们“纽约英雄”勋章，凭借该勋章，他们可以在每周多领一份食物券和暖气券，这让其他人眼红不已。
但再眼红也没办法，毕竟人家是真干了事，而且是冒着巨大的风险干的，一不小心就没了的那种。
所以大部分人都对狄克的决定表示支持。
不列颠是崇尚英雄的国度，尤其是这种拯救民众的英雄，他们都是受益者，没理由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找不痛快。
其次，狄克提了一嘴毒气可能会影响人体精神的事。
他没有直说，而是用“语言的艺术”将它处递给民众，大部分民众听得云里雾里，小部分人倒是听明白了，但他们又不全是受害者，所以也没什么反应。
少数几个人追着狄克问的人也被狄克用一些理由搪塞过去。
他用了大量模糊性的词语，比如“可能”、“或许”、“有概率”等误导大众，给他们做心理按摩。
之前讲过，人总喜欢往好的方面想，狄克这番颇具迷惑性的话就让许多民众在这件事上产生了误判，他们安慰自己毒气的影响兴许没有那么严重，没必要过度反应。
只要不影响到工作，也无需服用药物治疗。
最近几天狄克已经让人放出风，说今后有可能会中止免费医疗的服务。
其实他本来就可以不这样做，但考虑到先前他迫切需要稳住民众的情绪、获得他们的支持，狄克不得不大出血。
等到定居点的生存环境逐渐改善、生产力跟上后，他就可以开启收费医疗的模式。
届时，只要不是工伤，狄克都无需为其进行无偿治疗。
这个举措当然导致民众的不满，但他们在这件事上不占理，所以并不能实质上给狄克造成太大压力。
而狄克也不是要立即停止免费医疗服务，同时他也没在正式场合公布这件事，既没有设立政策调整时间，也没完善商业交易制度，给民众留下了很大的想象空间。
人们肯定是希望可以永久享受免费医疗的，但他们也知道这并不可能。
于是，在存在一个极端功利的政策后，更多人会倾向于折中。
这就是狄克想要得到的结果。
但不管怎么折中，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希望自己在现在这个关键时候生病住院，那样的话万一狄克直接公开医疗收费怎么办？他们还能不能保住自己手上的食物券和暖气券？
被带嘤政府不知道坑了多少次的老百姓已经有心理阴影了，一旦医疗收费，他们是真不敢住院治疗，也不敢吃药，天知道这些服务要花多少钱。
小病熬一熬就过去了，大病只能等死。
基于以上种种原因，那些因为毒气而产生身体反应的人就算没有完全相信狄克，也不敢去医院闹事。
领一份急救药缓缓得了。
至此，狄克这汉弗莱四步法中的第二步算是大功告成。
处理完琐事后，狄克率领联席会议的各大委员一起去参观建筑的改造升级工作。
首批抵达定居点的四枚蒸汽核心必须用在刀刃上，不然就失去它今天运抵的优势了。
“您打算如何安排？”
凯文非常
好奇。
“这些蒸汽核心无论用在哪个地方都能极大地增加那里的工作效率。”
“是的，不过当务之急是煤矿短缺，所以我建议全部用来升级煤矿厂，升级之后的蒸汽煤矿厂将大幅提升煤矿产能，不仅能缓解因为炼铁厂造成的煤矿储备不足问题，没准还能赶在寒潮来临前解决供暖所需的燃料储备！”
斯图尔特跟着说，“咱们费尽心思寻找蒸汽核心，为的不就是确保暖气不断供吗？我认为任何事情都要排在这后面，只有在煤矿产能达到最低目标之前，我们才能讨论还有哪些地方需要它。”
“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不全面。”
尼克立刻站出来反驳。
“你提到炼铁厂，那你知不知道炼铁厂每天需要消耗多少木炭？你知道这些木炭需要多少木材烧制吗？不仅是炼铁厂需要大量木材，升级住所和其他建筑，比如医疗站、食堂这些也需要海量木材。”
“现在不只是煤矿储备吃紧，木材储备也是捉襟见肘，我认为至少应当分1-2个用在升级伐木场上，否则炼铁厂要停摆不说，即便煤矿储备足够，也无法保证大家能熬过这一轮的寒潮。”
“我也有补充的。”
杰克举手道，“其实现在炼铁厂的产能也不足以支撑在寒潮前提炼出升级所需建筑的材料，你们别忽略了这一点，钢铁的重要性一点都不比煤矿、木材低。”
“好了，都别吵了！”
见他们还要喋喋不休地争下去，狄克立即打断道：“我已经安排好了，三台用于升级煤矿厂，一台用于升级伐木场，加上之前就升级了的蒸汽伐木场，现在就是3:2的比例，足够撑到下一批蒸汽核心运来了。”
“至于炼铁厂，在煤矿厂和伐木场的产能没有达到目标数字前，钢铁储量再多也没用，这几天够用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