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联合宣言》
老辛普森的话让狄克如梦初醒。
的确，他总是想着如何将外来人强行融入定居点，殊不知哪怕暂时压制住他们，等时间一长，难免再次产生分歧，甚至演化成尖锐无比、不可化解的矛盾，这完全是有可能的。
之前冒险收纳亚历山大那批法兰西人就发生了武力政变，若今后依然如此行事，哪怕有模拟器在手，也不见得能那么容易就摆平了。
而且就算现在接纳他们已久，这些人仍然不好管理，必须依托亚历山大等该队伍原来的决策者，否则狄克很难让他们像现在一样听命于他。
哪怕是与106号科考队同为不列颠人的32号都是如此。
思来想去，老辛普森说的不无道理，他确实应该打开思维，换一种思路统治民众。
老辛普森的方案通俗易懂，基本是套用联邦的治国逻辑，这不禁让狄克想到了另一个世界的美利坚合众国。
后者能够弥合各方矛盾、快速崛起，除了地理条件优渥、国运受到眷顾以外，联邦制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联邦制的好处老辛普森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放在当下的纽约非常适用，这能帮狄克解决如何治理的大麻烦，并且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多方势力的利益之争。
如果真按照联邦制建立定居点，那么从今往后，狄克便能以中央联邦的口吻把责任下分到具体的联邦成员，让他们自己想办法解决遇到的麻烦，人多力量大，想办法的人多了，问题也就容易解决了。
不然总靠他一个人或是身边这群幕僚肯定不行。
人少的时候还行，一旦人多，那就有得头疼了。
可是，倘若按照联邦制建立定居点乃至国家，那么狄克理想中的强权中央政府就很难实现了。
如今的大不列颠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在不列颠联邦最强盛的那段时间，中央的势力以近乎碾压式的姿态胜过任何地方势力，即便这些地方势力联起手来也未必是中央的对手，可随着帝国逐渐衰落，地方势力愈发做大，伊丽莎白下达的政令不出伦敦已经见怪不怪了，此时的中央不仅压制不住地方，还有可能受地方掣肘，并时时刻刻忌惮他们。
狄克不想在日后见到这种情况。
古往今来，无论是西方帝国还是东方帝国都尝试过多种政治体制，西方不是没有尝试过中央集权，但两次尝试均以失败告终。
而东方呢？东方早早就实现了中央集权，却无法摆脱300年的王朝更迭怪圈。
狄克曾经看过一位地缘专家这样描述东方的中央集权帝国，他说，“这片土地上厮杀的几千年，就像一个大赌场，来来去去一批人上了牌桌，没过多久就会被另一批人赶下去。”
这个观点狄克并非完全认同，但他确实说出了中央集权制的现状。
再者，东方能用中央集权统治国家，西方未必就行，西方在文化上就不太可能彻底统一，尤其是存在宗教这个难以拔出的钉子。
思来想去，狄克觉得自己或许应当做出妥协。
他问老辛普森：
“既然你有这种想法，那为什么我之前接纳32号科考队和64号科考队的时候不说？假如在那个时候就执行联邦制管理，后面也不会闹出那么多事情吧？”
老辛普森微微一笑，回答道：“那时定居点人少，您需要有更多人围在您身边，这样才不至于在遇到现在这种情况时失去选择。”
“联邦制的关键在于，中央联邦的势力必须比任意联邦成员强大，如果您仅靠原来106号科考队的成员，那一定是不够的。”
“可现在这样就足够了吗？眼下我们满打满算也只有四百多人，未来肯定会吞并更多势力，到时候这四百人依然不够看吧？”
狄克质问，他不觉得现在是执行联邦制的好时机。
“您可以开放中央联邦和地区联邦的人员流通通道啊！”
“只要中央联邦强势，地区联邦一定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才流向我们，我们将其接纳并消化，成为我们的一部分，如此操作不仅能持续不断地壮大中央联邦的实力，形成正反馈循环，还能间接削弱地方，且让地方与中央的利益捆绑更深。”
“届时，地区就更没有叛出中央的动力了，除非未来有一天这层复杂的利益关系彻底中断，但在我看来，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您有很多种手段维持它，比如姻亲等。”
老辛普森虽然没在联邦政府中任过职，但他常年居于教会的权利中枢里，深谙制衡之道。
他已经看出狄克想要建立超级强势的中央集权势力，但在这他看来是不切实际的。
这条路太难，且没人知道走到后面会不会是条断路，所以稳妥起见还是使用联邦体质得好，这样的话即便出了问题他也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不至于到时候束手无策。
“老辛普森。”
狄克轻叹一声。
“你知道的，我不太甘心，要是早知如此我就没必要费那么多心思平衡定居点中的各方势力了。”
“您不必这么想，换一个角度，既然这样会
让您煞费心思，那为何不做出改变呢？我曾听小姐说过，太过贪恋权势的人都活得辛苦。”
“姑妈么？她可没资格说这话。”
狄克笑了一下，“她比我贪恋权利。”
“小姐和您的处境不一样，在她那个位置上，很多事情往往身不由己，如果她不强势，就会有人借机攻击她，您应该知道有太多太多人想让小姐死无葬身之地了，没有小姐护着您，您也会很危险的。”
“我说句不好听的，您总不能指望老爷保护您吧？”
这可真是地狱笑话了，亲爹视他如弃子，反而是姑妈最心疼他。
狄克深吸一口气，道：“行了，你说的道理我都懂，我可以在这件事上让步，但我还有个问题——”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老辛普森。
“为什么在我动手杀那个亨特之前你不说这话？我看他很想当个自治区首领。”
老辛普森面色不变，“光凭他说的那些话，死上个千八百次也不为过，因为卡文迪许家族的家风可不仅仅只有老爷这一个代表，还有小姐呢，您不也是因为他羞辱了小姐所以才动的手吗？就算我开口也劝不住您吧？更何况我压根就没想让他活。”
狄克沉默了几秒，然后咧嘴一笑：“能够揣度出领导在想什么也是一种能力！”
……
商讨出结果后，狄克把联邦制的想法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出来。
这件事好就好在定居点的原住民是大力支持的，他们压根不想让理查德这帮难民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
蛋糕本来就不够分，再来人他们岂不是分到的更少了？
把难民全部赶走最好，就算赶不走像现在这样分出一个地方给他们住也不错，让他们自己处理食物问题。
暖气还能帮帮，食物就算了，自己都吃不饱哪能送给别人？
而这些难民在得知他们只能以联邦成员的方式加入纽约后，说不失望肯定是假的，但仔细想想这样一来他们受到的管制也更少、行动上可以更自由，所以也算是有失有得，并非完全不能接受。
既然双方都满意，狄克就命令凯文草拟一份协议，将这批难民以联邦成员的身份纳入纽约合众联邦。
“您来给这份协议取个名字吧？”
凯文道。
“将来要是咱们能从不列颠联邦中独立，那么这份协议必须具备法律效益，因此在取名上需要慎重。”
他的意思狄克明白。
一旦纽约真的独立了，那么凯文手上的这份文件很可能是纽约的“立国之本”。
所以，这个立国之本应该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独立宣言？
这肯定不行，有点太狂了，毕竟还没独立呢，叫这名字只会给狄克招惹麻烦。
思来想去，狄克觉得还是直叙胸臆得好。
“就叫《联合宣言》吧！”狄克答道，“大家来自不同地区、不同民族、不同国家，有着不同的信仰，但在这里，在纽约，我们却有相同的梦想，那就是将纽约建设成我们的新家！”
“这个过程注定充满艰辛，可为了达到目标，我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这就是我们坚苦卓绝、奋勇向前的动力！”
“先生们、女士们，今天是纽约历史上最重要的一天！”
他看向台下的民众。
“我们迎来了历史的转折点，我们不再是迷惘、没有方向的孩子，今天以后，我们有了方向、有了目标、有了可以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有了一个新的家园！”
“任何想要加入纽约联邦的人或势力我都欢迎，只要你们是真心诚意来建设纽约的，不管你们之前是什么身份，来到纽约后，你们将获得平等的人格、受到相同的尊敬。”
“你们想过上好生活、吃得更好、睡得更暖，那就必须努力工作，勤奋能改变你们的命运！”
“我知道，你们中的一些从其他地方跋山涉水而来，先前你们是为了来到纽约避难，但现在，你们多了一个留在纽约的理由，那就是伟大的‘纽约梦’！”
“我有一个梦想，全体纽约公民可以生活在温暖的家园里，大家不愁吃穿，不用担心寒冷的威胁。”
“人人安居乐业、身体健康。”
“我有一个梦想，你们的孩子不用在危险的环境中工作，能接受完整的教育、享受快乐的童年。”
“每个老人、病人、残疾人都能得到妥善的安置，享受联邦提供的福利。”
“我有一个梦想，带领所有联邦成员在极地建立一个‘文明灯塔’，创造一个全新的时代！”
“我们不必依附任何势力，也不用寄人篱下、仰他人鼻息。”
“这是我的梦想，我希望它能成为每一个纽约人的梦，让我们的纽约，变得伟大、神圣、光明！”
“啪啪啪……”
台下掌声雷动，不少人甚至激动得热泪盈眶，手掌都拍红了。
狄克的发言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上。
除了定居点原本的民众，一批又一批的外来难民感触极深。
他们为
什么来纽约？
最初的原因肯定是伦敦的建议，他们想在这里寻求庇护，以便他们熬过超级寒潮。
但其实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这些难民在听到伦敦对纽约的描述后，早已把纽约当做他们梦想中的圣地，一个可以让他们不再受寒、不再挨饿的“文明灯塔”。
这是因为自进入极地以来，他们的生存环境太过恶劣，不知有多少人死去，正当他们对未来一片灰暗、不抱希望的时候，一个叫“纽约”的城市出现了，彻底扫除他们内心积压已久的阴霾，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上撕开一道口子，照进一缕阳光。
他们未尝不知道自己有可能把纽约想得太好了，现实情况可能并非如此，可他们依然愿意不辞辛苦来到这里，亲眼见证一座可能成为极地第一座城市的定居点。
狄克说的梦想也是他们的梦想。
谁不想有这样一个家园？
谁愿意流浪在寒冷枯寂的冰原上？
谁不想自己的孩子能得到妥善的安置？
谁不想可以活到老，然后善终？
每个人都想，这就是他们发自内心渴望的东西，现在，狄克将它用慨慷激昂的语气说了出来，怎么能不振奋人心呢？
“说得好！”
威廉站起来大喊道，“这就是我的纽约梦！”
“这也是我的纽约梦！”
“我们一定能活下来，并且还能越过越好！”
“任何困难都挡不住我们，从今往后我们不再是联邦遗弃的臣民，我们是纽约公民！我们来自伟大的纽约合众联邦！”
“从今天起，我们拥有了一个能够让我们、我们的子孙、我们子孙的子孙为之赴汤蹈火、奋不顾身的人身理想，我们会在指挥官大人的带领下大步前进，我们必将胜利、必将抵达梦想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