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第四步,本可以做些什么,但为时已晚
“指挥官大人。”
凯瑟琳面容憔悴、风尘仆仆地来到狄克面前。
随着今天最后一批核心运抵定居点,她所率领的探险队终于完成了任务。
原本按照狄克制定的计划,她应该早就回来了的,谁知道突然遭遇暴风雪,导致任务进展缓慢,要不是狄克派人去接应他们、给他们送补给,凯瑟琳和其他探险队员早就撑不住了。
因为每支探险队携带的物资都是有限的,特别是食物和燃料。
“噢,凯瑟琳小姐回来了?先坐吧!”
狄克给她拿了张凳子。
外面下着雪,温度已经降至-34c,这会已经比较晚了,除了一些必要生产场所还有人工作、值班,其他绝大多数人都回家了,居民区已经打开供暖闸门,在室内比室外暖和得多。
见凯瑟琳一直杵在那,狄克愣了下,问:
“怎么不坐?”
“指挥官大人。”
凯瑟琳深吸一口气,看向他的目光非常复杂。
“我来是想问您一个问题的。”
“你想问什么?难民的事?这件事我确实得跟你解释下,因为……”
“不是难民!”
她罕见地打断了狄克。
要知道打断别人说话是一件很不礼貌、很粗鲁的表现,更何况面前的人还是狄克,目前定居点真正意义上的皇帝、独裁者,就算是跟他关系好的老辛普森或凯文也不会这样。
凯瑟琳以前一直很有礼貌,她出身大户人家,基本的礼节不可能不知道。
而且她之前也没这样干过,今天的莽撞显得特别突兀。
狄克这时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劲,抬起头仔细打量她,发现凯瑟琳的情绪很激动,苍白的脸上涌现一股不自然的红色。
“说吧,你有什么事?”
狄克放下手头的工作,想看看凯瑟琳要说什么。
“我想问您,您之前在传呼器中对我说的话,都是实话吗?”
她身躯微微颤抖,但目光却非常坚定,这是一种很矛盾的表现。
身体颤抖,证明她在害怕、在恐惧,而目光坚定则体现出凯瑟琳的态度强硬。
她好像非常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又怕知道真相后接受不了。
“你具体指的哪些话?”
狄克心跳漏了一拍,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破绽。
“很多,比如您之前公布赏金任务时曾说,执行任务不会有超出控制的危险发生,可是之后证明您的判断是错误的,还有您曾说无畏舰里的毒气不致命,可这几天来,除了已经因为不明原因导致的死亡事故外,一些人在任务结束后依然出现了严重的后遗症,就在刚刚,史密斯·约翰逊突然昏迷,现在正在医疗站抢救。”
她握紧拳头。
“我知道您可能不认识约翰逊,他对您来说只是个普通人,可如果没有他冒死进入动力舱将最后一批核心取出,我们根本无法完成您交代的任务!”
“他只想获得更多的奖励、津贴,因为他有一个孩子要养活,但医生在抢救之后告诉我,约翰逊很可能无法挽救,就算有大量的急救药也只能暂时吊住他的气,用不了多久他依然会死。”
“您知道吗?我曾答应过他,答应过探险队的每个人,把他们平安地带回来……”
说到这里,凯瑟琳的眼眶已经红了,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像晶莹剔透的珍珠。
“我没做到,我现在很自责,我不知道事情究竟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做错了。”
“我这几天心里一直很煎熬,我也在反思,但是现在,我希望您能为我解惑,回答我的问题。”
【注意,凯瑟琳对你的信仰值暴跌20点(当前为62点)、支持度暴跌20%(当前为64%),对你的态度由正面转向中立,且有转为负面的趋势】
【当信仰值和支持度跌破安全阈值后,对方可能会拒绝执行你的命令,甚至反对你,且该过程的变化速度极快,信仰值、支持度越低、二者自然下跌的速度越快,从而形成越来越严重的负循环,请对此保持警惕】
狄克见状,不得不坐直身子,神情也变得非常严肃。
看样子凯瑟琳对他的猜忌已经非常深了,如果今天不彻底解决,那么后续再想挽回就麻烦了。
老实说,凯瑟琳这个人狄克还是比较看重的,无他,一是因为凯瑟琳是联席会议委员会中唯一的女性,她不仅代表了32号科考队成员的集体意志,还是许多女性崇拜的对象,是狄克实行“多元化”、“民主化”政治的重要代表。
哪怕撇开能力这一层因素,光是这么多政治正确的buff叠加,狄克就很难动她,更何况她的能力本身就非常出众。
于情于理狄克都应该重用凯瑟琳,这也符合他的利益。
倘若凯瑟琳因为毒气,最终死了,那他还会感到相当可惜。
只要不是对方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像凯瑟琳这种各方面条件都很完美的人狄克都是尽量包容的。
可这不意味着他对凯瑟琳的让步没有上限。
若真像模拟器描述的那样,事情来到最糟糕的地步,凯瑟琳完全丧失对他的信任,甚至产生了敌意,那狄克就不得不改变原则、想方设法除掉凯瑟琳了。
他可不希望纽约的核心决策层存在一个随时有可能背叛自己的人。
当然,在那之前,狄克肯定是会尝试着挽回的。
“咳!”
狄克轻声咳嗽,想了想,道:“我确实不知道大裂缝附近就是本轮寒潮的中心,如果知道,我就不会只派你们一支探险队过去了,那样不是平白无故增加任务失败的风险吗?”
“你想想,如果你是我,你知道了那些事,你会像我这样做吗?很明显是不可能的吧?”
“再者,我也没有理由害你们啊!让你们置身险境对我有什么好处?”
“让探险队去死当然对您没好处,可问题是,如果您刻意隐瞒本次任务的危险性呢?存在这种可能吧?”
凯瑟琳没那么容易被说服,“只要您在语言上加以引导,我们就不会注意这些问题,从而接受任务前往无畏舰获取核心,您要是实话实说,谁还会答应您接下这个任务呢?”
“你凭什么觉得我有提前预知危险的能力?”
狄克反问。
“您说过,您是女神在人间的代言人,您拥有非凡之力,即便您对我说您能预知未来我也不会感到奇怪。”
“你的逻辑有问题,我如果真像你说的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就更不可能让你们去送死了,只要再多派两队人,探险队的任务难度就会大大降低,你们也不会出现这么大的伤亡,不是吗?”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他巧妙地找到凯瑟琳的逻辑漏洞,并牢牢抓住进行反击。
简简单单一个假设就把凯瑟琳怼没话了。
确实,要是按照正常逻辑,假如他提前知道探险队会遇到危险,肯定会想办法降低风险,而不是眼睁睁看着它发生。
凯瑟琳的脑子乱糟糟的,她的头绪一片混乱。
【凯瑟琳对你的信仰值+8、支持度+10%】
信仰值和支持度重新回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区间,不至于彻底失控。
“好,这件事暂且不提。”
凯瑟琳接着问道,“那后面那个问题呢?您跟我说的是,毒气对人造成的伤害有限,可从现在发生的种种迹象表明,这个结论是错的!医生已经告诉我了,所有出现类似症状的患者都有相同的经历,那就是吸入过毒气!”
“我相信医生没有理由骗人,只要这个结论成立,那么前面几个死因不明的探险队员的事就能解释了。”
“您对此又如何辩解?”
这是个十分尖锐的问题,凯瑟琳已经意识到狄克所说的“毒气毒性不高”的言论是彻彻底底的谎言,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来看,问题根本没有他描述的那么简单。
而今凯瑟琳又气又惧,气的是狄克在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上给了他们一个完全错误的答案,惧的是她自己也是亲身经历者,吸入过大量毒气,一旦她的怀疑成真,那么她自己的身体还能撑多久呢?
凯瑟琳不想死。
在这个问题上,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是希望狄克没有欺骗她的。
凯瑟琳希望这一切都是巧合,医生的判断出错了。
如此一来,她就不会受到影响,更不会像之前死去的那些人一样,突然暴毙。
尽管凯瑟琳很清楚这种希望非常渺茫。
“我不需要辩解。”
狄克沉思片刻,回答她。
“我已经说了,我对毒气的事知之甚少,我没法判断它到底会对人体造成多大的伤害,我也不知道它可能致人死亡,在此之前,定居点中并没有出现死亡案例,这点你不能否认吧?”
“诚然,在我与你的交流中,我有意安抚你们,但我绝对没有因此编造谎言。”
“你可以说这件事我有责任,这一点我不否认,可你不能把全部的责任都推到我身上。”
他主打一个认错就立正挨骂。
死了人肯定有人得担责,狄克身为定居点指挥官,而且是探险任务的全权策划者,无论怎么甩锅也甩不干净,索性先认错,承认自己在这件事上的失误,把失误描述得小一些。
这样一来,既不至于因为嘴硬激怒凯瑟琳等人,也不至于一个人把锅背下。
责任,得一点点分摊。
设计防毒装备的工程师,有没有锅?制造防毒装备的工人,有没有锅?负责训练探险队的教练团队,有没有锅?探险队自己,有没有锅?
都有锅。
既然如此,要怪就一起怪,要骂一起骂,光骂他算怎么个事?
“可……”
凯瑟琳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反驳。
不知为何,她竟然快被狄克说服了!
要知道来之前凯瑟琳可是代表全体探险队员的,大家都对她寄予厚望,希望她能为其他人讨要一个公道,可现在算怎么回事?
她不是应该站在这里大骂狄克不是个东西吗?
骂他害死探险队员、骂他没有冷血残暴、骂他不把人命当回事。
怎么会这样呢?
凯瑟琳捂着头,痛苦地蹲下来。
“可是死了很多人,我不知道会不会还有人因此失去生命,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会像他们那样离开这个世界……”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才20多岁,我还没有结婚、没有孩子,我不想死……真的不想……”
“呜……”
坚强如她这般的人也忍不住哭出声。
在死亡面前,没人能保持冷静。
狄克蹲下身子,静静地看着她,用手抚摸凯瑟琳的头,帮她拍掉头发上沾着的雪花。
“人的一生都是不可预测的,总会碰到各种各样的意外,在这片冰原上,活着已属不易,谁愿意放弃生命呢?”
“虽然你和那些死去的人一样吸入了大量毒气,可你现在不还是没事吗?相信我、相信母神,只要你虔诚祈祷,母神一定会庇护你,神不会惩罚善良的人,那些因为各种原因死去的,我相信他们要么做了坏事,要么不够虔诚,或者压根不是母神的信徒。”
“你见识过我的力量,为什么不愿相信我?”
他试图用语言引导凯瑟琳,将对方带入自己的逻辑中。
“真的吗?母神真的能保佑我不出事?”
泪眼婆娑的凯瑟琳像是抓到一个救命稻草,抬起头,用极其无助的眼神看着狄克。
她多么渴望狄克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只要你足够虔诚!”
狄克笑了,“不仅你得虔诚,其他探险队员,如果他们想活下来,也得虔诚信奉母神!”
他其实没有特别在意凯瑟琳的死活,要是没法改变对方的命运,不如在她死前忽悠她信仰冰雪神教,最好带着其他人一起。
至于自己,大不了当着所有民众的面认个错,就说是自己疏忽大意,造成人员伤亡的严重后果。
就算之前可以做些什么弥补,但也为时已晚。
这就是汉弗莱四步法的最后一步,做完这些,此事就算彻底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