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银面修罗

“大瓮一扬倾江海,饮日吞月胸中来!”

许清边唱边舞,手中酒坛上下飞舞,篝火掩映下那貌似疏阔的身姿舞动间掺杂着一丝难以觉察癫狂和落寞;

“大梦一场三千载,悲喜穿肠莫挂怀!”

见他舞姿带着如谪仙般洒脱之意,众人只觉一股豪气由心底升起,不由得连声喝彩!

“大风翕张浪形骸,疏狂放歌死便埋!”

那舞动的身影愈加放浪形骸,唱到此处忽的向东跪了下去。

“大疯一趟两相忘,不知东方天既白!”

唱到此处许清身体居然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后仰,豪放的抱着酒坛狂饮起来。

“好!”

“先锋威武!”

“银面修罗果然不同凡响!”

众人被他歌中之意感染,不由得拍手称赞;更有甚者竟也抱着坛子跟着舞了起来!

魏虎亦觉壮怀激烈,忙吩咐手下士卒:“今日本帅与将士们同饮,来人,抬酒来!”

众人闻言欢呼起来。

贺君山身旁一名士兵缓缓走近,他看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在场中狂饮的身影半,朝着贺君山道:“她今日不太对劲,莫要让她喝的太多,叫人将她扶下去歇着吧!”

贺君山道:“这首诗倒有意思,不知叫个什么名号?”

许清喝光坛中酒,一双眼悲伤又迷离的望向星空,口中继续唱道:“羲之流觞笔抒怀,琅琊太守伛偻来!”

和着歌声那卧倒在地的身体忽的弹起,身姿轻盈如许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旁边的将士身旁取过一坛酒,口中之歌未停——

“关公壮行斩华雄,悟空借胆闹天宫!”

将士们见之纷纷喊了起来:“都尉当真豪气万千!”

“大瓮一扬倾江海,饮日吞月胸中来!”

“大梦一场三千载,悲喜穿肠莫挂怀!”

许清抱着怀中坛子饮酒不断豪饮,可脚下舞步未停,那妖娆又柔韧的舞姿令众人赏心悦目!

魏虎笑道:“这小子诗念得好、舞跳的美,歌也唱的不错,将军手下果真都是豪杰!”

“大风翕张浪形骸,疏狂放歌死便埋!”

少年单足独立,身姿轻盈的打着旋儿,旋转间酒坛竟被他稳稳的抓在手中,连半滴都未洒出;他放声高歌,顺势将酒坛向上抛出,飘逸的身姿在场内飞舞。

“大疯一趟两相忘,不知东方……天既白!”

少年面向众人,眼虽看不见那酒坛却以小腿将之稳稳接住,随后再次将之抛了出去,众人见之齐声喝彩;许清顺势躺倒,头枕着地上的空酒坛,一手稳稳接住下落的酒坛,顺势将手一翻,醇香的美酒倾斜而下。少年愈加放浪形骸,不顾酒水飞溅自顾自的狂饮起来。

贺君山身旁的男子眼中莫名的情绪汹涌,却听那人叹道:“将军,这诗真是好,许都尉的酒量更好!”

尉迟九垂下眼,低声道:“叫人将她抬回去!今夜营中还需留人用心值守,谨防敌人偷袭!”

一身士兵打扮的尉迟九立在许清大帐塌前,静静地看着紧闭双眼的许清环抱着双肩。背对着自己。她此时一身酒气的静卧在榻上,仿佛已陷入深眠。

然尉迟九却知她此时定然十分清醒。

“今日到底是怎么了?三危山一役你得陛下褒奖,又在将士中树立了威信;旁人只道你高兴,可我却觉得你那一舞仿佛借酒消愁,好似藏了许多悲伤……”

许清不言不语,嘴唇却绷的死紧。

尉迟九等了半晌也不见她开口,这才幽幽道:“我知你心里难受,你若愿意说,虓然就在这里;你若实在难过,我再叫人给你抬酒来。别怕醉,今夜我在大帐外守着你……”

见榻上之人迟迟不说话,尉迟九不由得暗自叹息,这才轻轻转身离去。

“忌日……”

尉迟九脚步一顿,竖起耳朵聆听,却听床上之人自言自语道——

“今日,是师父的忌日……”

女子语间透出浓浓的悲伤,自顾自道:“那天是我十三岁的生辰,我和师姐、赵姑姑闹了大半宿;师父还说起明年是我的及笄礼,要请师兄回来观礼呢……那日我喝了不少酒,后来便昏昏沉沉的的睡去了,谁料半夜竟有人闯进屋内!”

“我以为那人只是普通贼人,没想到她竟是来杀我的!”

“姑姑和徐三叔不知去了哪里,我怎会是那人的对手?”

孟初晗抱紧双肩,浑身不住的战栗,“那人将我摔在地上,用刀划伤了我的手臂;我流了好多血,疼的要命。我连声呼唤师姐,那杀手却笑着放我出门去寻人;待我连滚带爬的出了门,这才发现览翠山上早已尸横遍野,那些道士看着我长大,待我极为亲厚。可如今,他们竟鲜血淋漓的横尸在我眼前……”

孟初晗说道此处眼中流出泪来,“我好怕,好怕自己也会死!”

“那个杀手是个女子,我永远忘不了她的声音——她笑着问我是不是师父的徒弟,嘲笑我在山上这么多年居然什么也没学会;还说师父惯会藏心眼儿,他的绝世神功

不会轻易传人,八成是要带到棺材里。我听不得有人侮辱师父,便强撑着与她动手。可我那时身子孱弱,须臾间便中了那人一掌,若不是师父及时出现只怕我早死在那人手中了!”

“那夜观中来了许多杀手,师父遍寻不着师姐踪迹只得来寻我。可我是个累赘,师父带着我逃到琉璃阁外便被那女刺客追上,师父将我丢进阁中独自一人面对杀手。那些人本不是师父对手,可不知那女子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出其不意伤了师父。她想师父抢夺功法,可师父说司马家的功夫得之非幸;那女子十分倨傲,她以我和师姐的姓名逼迫师父交出功夫。师父却说她是个愚顽人,即便得到功法也无法习得其中精髓;之后他便趁着那刺客恼羞成怒之际引燃了琉璃阁外的火雷,那些刺客被悉数炸死!可师父自己也……”

少女嘤嘤哭了起来。

尉迟九静静地听着,目光温柔又沉静的注视着那被悲伤笼罩的女子,轻声道:“后来呢?火雷威力惊人,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