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二）
“母亲您怎么来了？快上坐！”
余夫人忙站起身，忐忑不安的扶着老夫人坐了下来，又招呼武妈妈叫人端上点心，并亲自奉茶至老夫人面前——
“这是白毫银针，母亲尝尝可还入得口？”
她这爱犯轴的儿媳妇，今日竟如此殷勤！
老夫人笑着接过茶盅，轻抿了一口，随后朝余氏道：“你不必忙。今日天气好，我和王婆子说想往园子里逛逛，谁知路过你院门口听见里头叽叽喳喳好不热闹，便想进来瞧瞧，可扰到你们妯娌几个说话了？”
老夫人说着看了看陈氏、李氏和裴氏，笑道：“今日是什么日子？难得你们来的这么齐全！”
裴氏闻言忙起身施礼，“乐阳的新妇归府，媳妇儿突然想我我这做婶婶的居然连见面礼还没送，便想到大嫂这里说说话，顺便见见那孩子！”
陈氏插言道：“乐儿成亲都快半年了，她还算什么新妇？四弟妹快别说这羞臊人的话了。”
李氏也拿起帕子捂嘴轻笑，“二嫂嫂这话不错！他们成亲虽久却连房都没圆，四弟妹说乐儿的媳妇儿还是‘新妇’，这不是明摆着挤兑人吗？”
余夫人闻言面色一沉。
裴夫人闻言不骄不躁，只谦卑的道：“三嫂嫂说笑了，成亲不满一年都可称新妇，连陛下的旨意中也吩咐二少爷‘带着新妇回京谢恩’，弟媳这般称呼并无不妥！至于圆房之事嘛……总归是人家小两口的私密事。有大嫂嫂催促着，咱们这些做婶婶的只需静待好消息即刻！”
余夫人面色这才缓和下来，微笑着朝着裴氏道：“弟妹说的没错，初晗昨夜回来的太晚，又是初来乍到，我有心缓上两天再叫他们小两口圆房！”
这话才像是从当家主母口中说出来的！
老夫人点了点头，随即问道：“老大家的，最近没见乐阳来请安，怎么他不在府中吗？”
“母亲居然不知？”陈氏一向心里藏不住话，闻言便大喇喇道：“国公爷带着乐阳入了军营，说是要‘摔打历练’，如今已去了七八天了，既入得军营当然不能随意归家……”
“可繁衍子嗣是大事，国公爷这般安排当然不妥！虽说乐阳已有了孩子，可那两个小东西是贱婢生下的庶子，当不得大用；依我看如今新妇既已归来，还是该赶紧叫乐儿从军中回来为家中传承血脉！”
余夫人皱着眉看了眼搞不清自己身份的赵姨妈：自己这个表姐还是这般看不出眉眼高低，老太太跟前儿哪有她说话的份儿？！
闻言曹老夫人仿佛才发现有外人坐在一旁，略带讶异道：“姨太太也在这里？！”
责备的目光瞟向余夫人，老太太语带埋怨道：“自家新妇见长辈，你叫上人家姨太太做什么？一会初晗来了长辈们需得挨个给赏赐，赵家如今是什么情况你难道不知，这不是叫亲家破费吗？要是传出去我们曹家岂非被人非议目中无人不知礼？”
这番话虽说的直白，到底给余夫人留了几分脸面。余夫人深知老太太脾气，又岂会听不出来？
她陪着笑脸朝老夫人道：“母亲说的是！前几日表姐就递可帖子，也是巧了，今日正好赶上乐儿的新妇归府拜见。儿媳想着好歹是亲戚，便想着叫那孩子一块儿认认亲见！见面礼什么的母亲也不必担心，姐姐那一份我来出就是……”
她这番话本是替赵姨妈解围，赵姨妈却觉得被余夫人在人前下了面子，不由的愤愤道：“老夫人不必怪我妹子，赵家再穷给孩子的见面礼也拿得出来！再说那孩子不过是个破落宗室出身，且在成亲时闹了那么一出，可见不是个有福的！怪道人说双生不祥，这般女子又值得咱们送什么好东西……”
魏姨妈看到老太太面色愈加冷峻，忙扯了扯正一脸正气大放厥词的姐姐，低声道：“别说了……”
赵姨妈将袖子一甩，犹自喋喋不休，“我哪里说错了？要我说双生子刚落地就该溺死，好好的一家子都叫她拖累了——国公被贬是她害的吧？乐阳被打也是她害得吧？这般害人精似的女子合该一杯鸩酒毒死才好……”
老夫人将手中茶杯往茶几上重重一搁，面上浮现怒色。
余氏白着脸一把捂住赵姨妈的嘴，大声道：“那都是夷匪做的孽，姐姐莫要再浑说！”
老夫人沉声一喝，“老大家的，我将这偌大的国公府交给你，你就这般当家的？”
赵姨妈闻言忙住了嘴，几位夫人少见老太太发怒，屋内一时鸦雀无声。
“二少奶奶到了！”
门帘一挑，伴随着一阵梅花凛冽的香气，一位一身大红的少女试试然跨进门来。
只见她眉黛若簇、明眸皓齿，唇边笑意缱绻，整个人温润如桃花，尤其那一笑如春光乍泄般叫人挪不开眼——
“初晗给老夫人、夫人请安，愿老夫人、夫人平安顺遂、永享安年！”
那明艳的佳人出口便是吉祥话，其中的暖意叫人如沐春风。
陈夫人瞠目结舌，结结巴巴道：“这是……谁家的妇人？”
老夫人面上亦露出疑惑来。
余夫人也是一愣，暗道昨日夜里
见到这孩子时虽觉顺眼，却未觉得她美的这般惊人……
她拨了拨手中佛珠，轻咳一声道：“这便是乐阳的新妇、陛下亲封的宁顺县主，孟氏初晗了！”
“胡说！成亲那日坐在喜床上上的明明是个不起眼的丑……”
见余夫人的眼神如利剑般射了过来，陈氏只觉一阵心慌，口风一转却道：“大嫂这儿媳真是个美人儿，成亲那日隔得远、我今日才算将人看清楚了，呵呵……”
裴氏一脸惊艳的打量起侄子的新妇——只见她周身绫罗，头上插金钗、耳上坠东珠，颈上一串沉甸甸的嵌珍珠宝石金项链。
裴氏祖上是做珠宝商人起家，对金银珠宝颇有见地，见那项链工艺繁复，花样也精巧，竟似出自异国之物。不由得暗自心惊——
这东西满大梁怕也寻不出几串来，怎么会堂而皇之的带在这不受宠的宗室女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