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为老不尊
于是，几位正装走出来的几界之主，看到的是整个广场岿然不动的仙君、妖兽等人时，俱是一愣。
天帝脸色微变，没有出声，只是一拂袖摆，径直朝下走去。
大概是知道这几位表情不会太好，众人识相的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并未出声。
不过，等了良久，也未听到三人落座之声，正在狐疑之时，天帝愤怒的声音已经从石阶上传来。
“牧尘上神，这是何意？
见引路的侍女将他领到广场上，随之而行的还有精灵女王，天帝这才发现不对，朝牧尘座下看了看，脸色铁青。
牧尘座下，一左一右两把椅子，一凤一黑，一看便是王母和晁然的，竟然没有他的座位，难道他堂堂天帝，还要和那些仙君和妖兽同座不成？
王母此时也发现了异状，连下了几级台阶，脸色微变，看向牧尘一言不发。
晁然和精灵女王倒是事不关己，晁然走向黑色那把椅子，行了半礼，直接坐了下来，而精灵女王直接坐在东深身侧，朝他敬了杯酒，随后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能让三界中呼风唤雨的天帝吃瘪，他们可是求之不得。
见此情景，天帝脸色更加阴郁，他一动不动的看着牧尘，似是给个说法。
大婚还未开始，气氛就如此尴尬，众人望着石阶上和牧尘上神对峙的天帝王母，小心的观望起来。
“王母。”似是丝毫不在意天帝的怒意，牧尘只是淡淡扫了王母一眼，淡淡出声:“仙界之主，因何而立？”
无人知晓牧尘上神问这话的意思，俱都朝王母望去。
王母神色一正，沉声道:“神界存在之时，我受神界上神之令，执掌九重天，而天帝是由帝师一族族长推选而出，与我共同执掌仙界。”
牧尘颔首，看向晁然，道:“晁然，你这鬼族之主因何而来？”
牧尘上神神情淡淡，晁然心底一凛，忙恭声道:“神界应劫而去，晁然在乱世之时，受幽冥之力而成为鬼族之主，从无懈怠。”
王母脸色一变，终于明白牧尘上神之意。
她和晁然都是受天之令，可天帝……却是因为帝师一族，且和她成亲才能得以享有这天帝的尊荣，是以，他……
只是她没想到，牧尘竟会以此来折辱天帝。
即使不看在上虞的份上，天帝毕竟当初也是难得的修仙者，牧尘上神怎会刻意当着四海八荒众人的面，让天帝大失颜面？
不知怎的，王母突然想起了数月前天帝颁下的那道谕旨来……
牧尘上神摆了摆手，满意的看了眼晁然，这才垂眸朝天帝看去，眸中的金色印记骤然变深，眸色苍凉:“天帝，王母是受上神之令，晁然亦受幽冥之力，你来告诉本尊，你凭何与他们平起平坐？”
朗朗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神情一派认真淡然的牧尘上神，小心的咽了口口水，个个睁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的瞬间。
天帝的脸色变了又变，石阶之下，各种打探的眼神让她如坐针毡，偏偏牧尘上神的话还一点错都挑不出来。
他这数万年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受得了这种折辱。
正准备说话，却感觉到一股冷冷的视线从上面扫下来，不由得心神一凛，垂下头:“上神，是我失礼了。”
他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艰难，仍是站的笔直，不肯低头。
牧尘冷冷看着他，浩淼的灵力突然自上首压下，天帝瞬间周身一颤。
王母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朝牧尘行了半礼，道:“牧尘上神，天帝并无冒犯之意，还请上神海涵。”
天帝怎么到了如今，还看不清形式，上神觉醒，三界的格局自然而然会发生变化，他若是执意如往常一般，将来必定会有大苦头吃。
整个广场一时极为安静，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低下头。
此时，一道不合宜的笑声突然响起。
在这种情况下，尤为刺耳。
众人抬眸望去，见东深帝君满是揶揄之意的望向对面，循着他的目光望去，所有人不由得恍然。
此时婚宴即将开始，宾客满至，座无虚席，唯有东深帝君对面还有一空位。
中人起先还没有在意。此时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道理。
这……摆明就是牧尘上神留给天帝的。
王母听见笑声，眼一扫，见东深坐在下首，微不可见的皱
了皱眉。
天帝正欲呵斥，一直沉默的牧尘却突然道:“此事作罢，吉时要到了，天帝，你落座吧。”然后朝后挥了挥手，“去请公主。”
侍女应声而去，牧尘上神的眼神落在东深身上，微微顿了顿，便朝天帝看去，神情一片冰冷。
东深闻言一愣，望向坐在上座的牧尘，眸色一沉。
天帝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忍下了怒气。走下石阶，坐在东深对面，王母这才舒了口气，落了座。
无论如何，都要让婚礼先完成才行。
终于尘埃落定，但是天帝的落座也让广场上的众人觉得极其不自在。
众人抹了抹额前压根不存在的虚汗，个个似乎都突对宴桌上的佳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恨不得研究出另一盘美味来。
一时间，整个广场针落可闻，众人正襟危坐，静静等待着今天的新娘前来。
唯有牧尘轻靠在椅背上，望向远处，目光似是落在云端另一侧，神情淡然莫测。
晨曦殿后殿，上虞一身大红喜服，华贵的金步摇斜插在发间，黑发披肩，整个人端庄华贵，落落大方。
此时，她端坐在梳妆台前，沉着眼听侍女禀告偏殿发生的事，手中握着的眉笔因为用力折成两段。
半晌后，才在小仙娥忐忑的眼神中淡淡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仙娥闻言一愣，见上虞公主神情未变，不再说话，安静的退到了一边。
同来的其他仙娥前段时间都被公主送了回去，只留下她一人。
她深知，是因为她什么是都清楚，但却知自己本分，才不会给她惹麻烦。
“上虞公主，吉时已到，上神请您出去成礼。”
外面的侍女轻轻说了句，上虞将碎掉的眉笔扔在一旁，眼底不明的光芒缓缓划过，整个人都似因这句话而鲜活明亮起来。
她站起身，脊背挺得笔直，大红的喜服摇曳及地，神情一派雍容华贵，美丽不可方物。
一旁的侍女一时看呆了眼，直到上虞已经走出去数步，她才猛然惊醒，连忙跟着过去。
远远的，夕阳之下，上虞身影出来时，漫天飞舞的雪花，美丽极了，而她整个人都带着一道亮光，璀璨如星辰。
“上虞公主到。”
片息之后，晨曦殿外，等待的众人终于迎来了今日的新嫁娘，看着盛装出现在石阶上的上虞公主，任谁看了都无法不赞叹一句。
仙人之姿，明艳高贵，灼灼其华，璀璨芳华。
牧尘面上露出柔和的笑意，竟然破天荒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主动迎了上去。
天帝和王母眼底闪过一丝欣慰，相视一眼，这才放下心来。
以牧尘的骄傲，既然能亲自迎接上虞，想来于他而言，上虞定是不同的。
上虞站在离上座十米之远的地方，安静的等着牧尘缓缓走近，然后握住他递过来的手，一起朝下走去。
二人停在悬浮着金色光芒的石椅之下，众宾之上。
比起，落日西沉，天际五彩斑斓，整个无妄海都染上了瑰丽颜色，百鸟在大殿上空飞翔，召唤出五彩祥云漂浮在空中。
无论是谁，都为这场浩大而尊贵的婚礼叹服。
众人望着石椅之下的一对璧人，面带笑意，就连东深和萧厌，在这种场景，眼底的神色都变得格外的复杂。
晨曦殿之下，众位掌权者在侧，三界宾客如云，世间最繁华的盛事不过如此。
众人静待牧尘上神开口，却不知此景之下，他先是一言不发，随后发出一声轻笑。
这一笑，让众人神色一缓，多少也跟着笑了起来。
“本尊听闻人间成婚时需得亲朋好友祝福，婚后才算美满幸福，今日本尊也来凑凑热闹，问问诸位……今日本尊与上虞公主成婚，诸位可有异议？”
牧尘上神言笑晏晏，神情一派大方。
座下的众人，一时间被他感染，也都笑的开怀。
“上神随意，我等自是祝福两位缘定天成，幸福美满。”
“上虞公主等了千年，恐怕早就等不及了，上神还是快快行完礼吧。”
“上神，我等没有异议。”
……
叫喊声此起彼伏，一些妖兽说话尤为大胆，那些仙君倒是含蓄得多，但也是面露笑意。
上虞静静的看着一旁的牧尘，脸色微红，眸子弯了起来。
广
场上一时间热闹非凡，其乐融融，还真像凡间的婚礼一般热闹美满，但世间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之事，这场华丽开幕的大戏，又怎么少得了捧场的观众。
热闹的恭贺声种，一道清冷又淡漠的声音在空中如惊雷般响起，仿佛远在天边，但听着又好像尽在咫尺。
“牧尘上神，本尊若是不同意，你又当如何？”
一阵云雾从天边拂过，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流光，勾勒出无比壮丽的景色，整个天际，好似一瞬间，瞬间明亮如白昼。
随后一道人影缓缓呈现，澹墨神尊出现在云端，缓步而来，满脸肃穆。
浩淼的灵力压得四周的空间微微扭曲，就连和鸣的百鸟和九头鸟都被逼得从空中落了下来，臣服在广场上瑟瑟发抖。
天帝和王母的面色俱是一惊，澹墨神尊来这里做什么？
纵然牧尘的前身暮天是他之徒，如今成为上神，他理应高兴才是，如何会……分明是来砸场子的啊。
尤其是天帝，看着澹墨神尊身后隐隐乍现的金色神力，掩在锦袍下的手竟然惊惧的颤抖起来。
怎会？如何可能，这种灵力……
他神情恍惚的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一幕，脸色煞白。
广场上的众人看着款款走来的澹墨神尊，刚才还嬉笑玩闹的神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收了起来。
接着，对视一眼后，极为默契的朝牧尘上神看去。
夜离神君和暮天帝君的事三界尽知，只是在牧尘上神觉醒后，这件往事就晓得不那么重要了，尤其实在那神君被放逐千年，生死难料之际。
然，早些时日，天帝的降罪谕旨一下，那些知晓当年之事的众人就知道这件事恐怕没那么容易善后。
澹墨神尊有多喜爱那顶小的弟子众所周知，恐怕要是毁了昆仑墟，他也不会在意。
况且，他本也是神界的上神之一。
“你不同意？澹墨，本尊的婚事，为何要你同意？”牧尘扫了眼澹墨神尊身后的灵力，眉头微微皱起，瞳色一阵冰凉。
“牧尘上神，早些年你曾说过，日后若是成亲，只会是桑离上神，怎的，不过万年时间，你就忘了？”澹墨神尊停在距离广场十来米之远的半空中，神情淡淡，面色凝重。
“那不过是许多年前的一个笑话，本尊为何当真？”牧尘放开了上虞的手，往前走出几步，手一挥，金光之下，广场上瑟瑟发抖的神兽精神一振，瞬间恢复了生气。
手心一空，上虞定定的看着牧尘的背影，心中陡然生出一股不安来。
“上虞的恩情是暮天欠下的，可当真与你半分关系都没有，何况若是算起来，我徒儿夜离是因你才会自削神籍，放逐九幽之渊，那你不是更欠她天大的的恩情？”澹墨嗤笑道，看着朝他走来的牧尘上神，目光灼灼。
牧尘瞳孔紧缩，冷冷看着澹墨，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眼底划过毫不掩饰的警告。
澹墨一挑眉，轻哼一声，当做没看见。
“澹墨神尊，今日是牧尘上神和上虞成婚，昭告三界，你怎可如此为老不尊，意图扰乱婚礼？”听到澹墨神尊提到上虞的名字，天帝一时间也顾不得心底的恐惧，忙站起身来，怒道。
那种匪夷所思的担忧根本不可能，他何必再庸然自扰？
“为老不尊？我如何为老不尊了？”澹墨神尊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牧尘，然后不可思议的算起来，半晌后才道:“天帝，我实在不知道牧尘上神比我年长多少岁，况且若真要算起来，你的年岁也比我长许多，想必是知道的，不如你来告诉我，如何？”
当初神界消失之时，澹墨不过半大的孩子，真要算起来，其实的确比天帝王母要小许多。
是以，他极为认真的看着天帝，天帝神情一僵，霎时间脸色青红交错，指着他颤抖得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