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落了脸面
此话一出，宾客大惊，唯有金德星君听着心情不错，不由得仔细打量这突然出现的小女娃。
虽说没有行李，但是态度还算不错，他本就不执着于这些虚礼，故此并不在意，只是……
这四海八荒中的仙君，这是哪家的孩子？
他睁着一双眸子，待仔细看清这小女娃的容貌时，不由得一惊，骇得身体一颤。
虽说有近千年未曾见过，可当年无妄海晨曦殿前牧尘上神的容颜历历在目，这殿中的孩子竟和他有八分相似。
若说哪个仙君敢化成这样一独模样来听道，他如何都不会相信。
大惊之下，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殿中一些仙君从金德星君和上虞公主面上亦看出了些许端倪来，打量着那粉雕玉砌的小女娃，眼底不免多了几分狐疑。
此时，跟在后面好不容易跑进来的至臻，见殿中一片寂静，忙走到金德星君耳边说了几句。
众人看着金德星君面色几经变幻，最终沉寂到愕然，心里直痒痒，都想知道眼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至臻，你不是说有什么法会就要开始了吗？在何处？”桑桑见满殿寂静，转了转小脑袋，朝着金德星君的方向道。
“小殿下，金德惶恐，让殿下和神君久等了。”金德星君想出去向桑离请安，却又不知桑离是否愿意见他，别扭了一阵，还是决定先将这里的事处理好再说。
他朝上虞看了看，转过头朝桑桑行了一礼，亲手接过桑桑递过来的葫芦，放到至臻手上:“去，给众人满上。”
众人大惊，就连上虞公主出现时，金德星君亦只是半礼而已，这孩子，到底有何来历？
上虞眉色动了动，笑道:“星君，不知这是哪家的孩子，生得如此机灵聪明？”
金德星君还未来得及回答，她又低头灼灼看着殿中的桑桑，不轻不重的加了一句:“只是府中的长辈不知如何管教的，小小年纪，竟不知向殿中的仙君行礼？”
这一声，明显带着呵斥的意味。
金德星君气一闷，差点昏厥过去。
公主殿下，您受了刺激，可别将咱们西界拖下水啊！
上虞如今执掌无妄海，背后是牧尘上神，他惹不起，可殿中站着的孩童，他更是惹不起啊……
殿中的仙君不知就里，倒是觉得上虞公主说得有理，这小团子灵力低微，就算是来自仙缘洞府，也最多不会超过千岁，可这大殿中，哪个没有上万岁？
金德星君硬着头皮朝上虞道:“公主，她是……”
“金德星君，我姨姨不过是让我四处逛逛，既然不好玩，那我就去找她了。”桑桑朝高位上的上虞看了看，沉着眼，抿着唇，似是没听到般，转身欲走。
“慢着，公主殿下问话，你如何不回答？”上虞身后的仙娥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见那小女娃快要跨出大殿，尖声喝道。
尖利的声音满是倨傲，在大殿中回响，想来是横行惯了。
上虞淡淡看了眼身后的仙娥一眼，没有出声，神色却缓和了不少，这孩子和牧尘的容貌如此相似，想必已有人看出了端倪来，她若不问清楚，日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流言传出来。
“公主殿下，她……”金德星君见场面凝重，急忙打圆场。
星君不必多言，让她自己说。
上虞单手轻扣在椅背上，清脆的敲击声缓缓响起，淡淡望着下方，神情微凝，顿时满是俱静。
众仙望了她一眼，暗道，上虞公主执掌无妄海千年，果然是积威甚重，让人不得不服。
门边的小身影顿住，缓缓转过身来，望向上虞，神情有一丝倔强:“公主，我名唤桑桑，至于我父母是谁，若你真想知道，不妨去昆仑墟一问究竟，若是我姨姨肯见你，我便告诉你，可好？”
软糯的童音中带了几分坚定的意味，满堂惊惧，这才明白刚才金德星君小心谨慎从何而来。
这小神君多半和隐居昆仑墟的桑离上神脱不了关系啊。
上虞更是神情大变，想起刚才金德对这孩子的称呼，骤然起身:“你说……你从何处而来？”
“昆仑墟啊，”桑桑转身摊了摊手，神情无辜，眨了眨大大的眸子:“姨姨说我辈分够大，除了神界几位上神，不用向其他仙君行礼，上虞公主，可是觉得我姨姨说得有错？”
这话再明白不过了，三界之中，敢这般教孩子的，除了桑离上神，还能有谁？
上虞面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紫，紧紧抿着唇，半晌后，才敛下眉道:“不敢。”
声音简短，竟有着一股微不可见的煞气。
这小女娃，来自昆仑墟，又长得和牧尘如此相似……上虞压下心底那个匪夷所思的猜测，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不可能的……这孩子的存在瞒不了牧尘。
若是当初牧尘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又怎么可能会在无妄海和她成婚？
桑桑不再看她，转头对一旁自动隐身的金德星君道:“星君，姨姨在后园休息，不喜热闹，桑桑不认识路，星君可愿同往？”
金德星君顿时露出激动的神色，忙道:“上神驾临西界，乃金德三生之幸，至臻，让你师兄过来接待众位。”
话音未落，立刻从大殿中向外走去。
桑桑眼底露出浅浅笑意，面色一缓，主动牵着他的手。
金德星君顿时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脊背挺得笔直，和桑桑走出了大殿。
听闻桑离只是在后园休息，上虞松了口气，坐下后才陡然想起王母同样也入了后园，顿时只觉得一阵寒气逼人，一阵慌乱，立即起身，朝后园而去。
殿中众人面面相觑，犹疑了半晌，也跟着出了大殿。
桑离上神驾临，他们怎么可能还坐得住？
此时，花园中，一众仙娥惴惴不安的看着神情大变的王母，不知该如何是好。
桑离转过身，神情莫测，望着王母，目光灼灼:“王母，我倒是不知，如今九重天规矩如此之大，不知本君该如何行礼……才算全了对王母娘娘之敬？”
王母面色惶恐，听到桑离的话后才猛然惊醒过来，急走了几步，恭敬的朝桑离行了一礼，颤声道:“见过神君，不知神君在此，还请神君恕罪。”
吸气声此起彼伏，满园的仙娥看着这一幕，皆面露愕然，回过神来后一个个骇得立时跪倒在地，话不成语。
而那个先行的仙娥更是如遭雷劈，瑟瑟发抖，面色惨白。
她们当然知道，三界之中能让王母如此小心翼翼对待的女神君，唯有千年前觉醒的桑离上神而已。
哪怕是当初的夜离上神，都不曾有这样的待遇。
只是，这位女神君千年不出昆仑墟，如今怎的出现在菩提老祖的法会上，而且还是在这西界的花园中。
莲花池旁针落可闻，半晌后才听到桑离淡淡的声音传来:“凰罄，你如今倒是变了不少，本神差点就认不出来了。”
是了，这王母还不是如今高位之时，便是凰罄仙君，这两个字已经有上万年不曾听到过了。
王母一愣，抬起眸子，恰好见到桑离垂着眸子朝她看过来，眼中有着万年不见的怅然，却偏偏没有夜离当初对着她时的冰冷。
这是如何一回事？
桑离就算是不知当初那件事，可是有夜离的记忆，对着她时怎么可能会如此平静？
还不及细想，桑离已经朝池边的凉亭而去:“王母留下，其他人退下吧。”
一众仙娥瞬间如蒙大赦，低声应了一声，一瞬都不到，便退了个干干净净。
王母见桑离坐在庭中瞧着她，眸色幽深。却强装镇定，上前几步恭声道:“上神，当初凰罄不知您和夜离有关，这才几番出言不逊……凰罄甘愿受罚。”
桑离虽然冷漠，但对她到底颇为照拂。
好歹这凰罄在神界存在之时还算恪尽职守，只要她认了错，就算要为夜离出气，也总不至于重罚才是。
“哦？你和夜离有过节？这我倒是不知。”桑离屈指轻叩在桌面上，见凰罄神情怔然，淡淡道:“这次沉睡的时间过长，是以这八万年的事并无印象。”
王母掩在长袍下的手猛地握紧，神情惊愕万分，见桑离神色不似作伪，这才明白泽煌前段时日去九重天的原因……
难怪在四海八荒中下令严禁提及夜离，原来重新觉醒的桑离根本就没有这些记忆。
不对，八万多年……那就是说神界消失之前的事也……
“那上神可还记得当初神魔大战之时的事……”王母小心问道。
她总觉得天帝有事瞒着她，想来多半是和当年的神魔大战有关，只是不知发生了何事。
“没有太大的印象了，我只记得当年澹墨还小，一觉醒来倒是有些物是人非了。”桑离看着凰的神色变幻，突然挑了挑眉，道:“泽煌，你我八万年不见，你想问的难道
只是我是否记得当年的事？”
“凰罄不敢。”王母不知桑离怎会突然发难，道:“凰罄一直以为神君已在八万年前就陨落，直到千年前才知道不过是沉睡，否则，定会寻找神君。”
“哦？那这千年，我怎么没听说过你和天帝入昆仑墟求见我？”听东深说，王母其实去过，但……总是一言不发，也不知有何事？且那位天帝连一次也没有。
桑离不知经历了多少万年的岁月，怎会不知王母和天帝的心思。
他们当了九重天上万年的掌权者，早已习惯了凌驾众生的感觉，又怎么会希望她重新觉醒。
只是，毕竟认识多年，她也不想将她想得如此不堪，这才有此一问，如今倒觉得自己实在多此一举。
“上神容禀，当年您觉醒之后就被泽煌上神带回了昆仑墟，天帝想着不打扰上神重聚灵力，这才未入昆仑墟求见。”王母低着头，轻声道，神情落落大方，一派坦然。
“是吗？那倒是我多心了。不过，你没有想问的，我倒是有，凰罄，有件事我觉得奇怪，希望你能如实相告。”
上首传来的声音清冷淡漠，王母握紧指尖，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
桑离抬眸望向不远处的莲花，轻声道:“当初你曾诞下一枚蛋，那蛋如今在何处？”
王母松了口气，道，“当初神魔大战，三界大乱，仙界自然也不例外，我深受神界之恩，自然当为三界作出贡献，不曾想我涅槃之时，那枚蛋就不见了。”
桑离垂下眉。继续道:“那你不曾找寻过……还是并不想找到，只因你只这枚蛋与天帝无关？”
王母抬头，见桑离定定的望着她，轻轻舒了口气，笃定道:“不可能，当初无人知晓我要涅槃，而那枚蛋我一直随身携带，说来，也实在惭愧，那枚蛋可能因为涅槃之火燃烧殆尽了。”
王母信誓旦旦，桑离眯着眼，却差点笑了出来，她以前怎么不知，这只深受神界大恩的凰罄竟然有如此大的胆量，或者……这才是真实的她，只是她不曾发觉罢了。
桑离看着王母，眸色渐深，声音中也失了刚才的淡漠，缓缓道，“凰罄，我再问你一次，你是否知道那枚蛋被毁的事？只要你说实话，本君既往不咎。”
王母感觉到一股淡淡的威压自上首传来，体内灵力竟有种紊乱的感觉，大骇之下，跪倒在地，不解道:“神君这是何意？是认为我有意毁了那枚蛋……”
“住口。”
薄怒的声音从凉亭中陡然响起，整个花园骤然被金色的灵力所笼罩，淡淡的威压瞬间弥漫开来，刚走到园外的金德星君见外面仓惶跪着的一众仙娥，忙定住脚步，拉住桑桑。
“小殿下，此时不宜进入，我们不妨稍等片刻。”
桑桑点了点头，抱着晨星的手紧了紧。
一抬眸就连至臻从远处走来，朝他招了招手，道:“里面除了姨姨，可还有别人？”
“王母娘娘也在里面。”
桑桑一听这话，眉头便皱了起来，金德星君连忙拉着她，低声细语道:“小殿下莫急，王母说起来曾是神界的侍女，上神绝对不会吃亏了就是。”
桑桑一想也是，看金德的神情立时多了抹满意，转头巴巴边花园中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