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成了浆糊
半晌后，九头鸟从河里跳了起来，她落在岸边，化成人形，若有所思的朝空中看了看，眼一眯，悄悄的朝无妄海而去。
后殿花园里，桑离隔得老远便看到萧厌拉长了脸坐在一群莺莺燕燕之中，微一挑眉，刚才的事眨眼就忘了，走上前道:“萧厌，你怎么不提前报个信，我可以为你好好准备一番。”
说完，还对着萧厌面前那群舞姬挤眉弄眼了一番。
萧厌脸色黑沉，哼了哼，没理她。
“都下去了吧。”
牧尘的声音远远传来，围着的舞姬和侍女行了一礼后，连忙退下。
萧厌这才缓了几分，抬头见桑离和牧尘一前一后走来，神情僵硬，忙起身见礼:“见过牧尘上神，桑离上神。”
他的语气极是客气疏离，行完礼后规规矩矩的站在了一旁，桑离有些讶异，萧厌对牧尘的态度几乎可以用糟糕来形容，但更奇怪的是牧尘竟然毫不在意。
牧尘径直坐在一旁的石椅上，看了萧厌一眼道:“你来的正好，桑离准备回去了，待魔域魔尊拜访之后，你们便可以一起回昆仑墟。”
桑离见牧尘已经如此说了，再加上在这无妄海也的确没什么好玩的，倒也没反对。
萧厌点头，他开的目的也是如此，不过仍旧沉默的立在一旁，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桑离瞧了眼那板着脸的二人，有些不耐，道:“我先进去休息片刻，等魔尊来了再唤我。”
不过片刻，花园里就只剩下萧厌和牧尘二人，一人坐着，一人站着，纹丝不动。
“说吧，萧厌，你这样一副模样，想来是有什么话要说才是。”
“牧尘上神，你如今可还是和千年前一样，非上虞不娶？”
“萧厌，本君要娶何人，还轮不到你来过问。”牧尘淡淡扫了萧厌一眼，神情淡漠。
萧厌神情一顿，长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上神，千年前澹墨神尊以死相逼，你都没改变主意，如今又何必对着没有夜离那段记忆的桑离上神演戏？夜离已经不在了，桑桑没了娘亲千年，当年孰是孰非都好，萧厌只希望昆仑墟往后能如千年之前平稳和谐，也算是对得起澹墨神尊和夜离神君了。”
萧厌一字一句，坚定低沉，似是有种不堪重负的疲惫感。
眼前这人，盯着他师父的容貌，却着实可恨。
若是他师父还在，定然不会这样对待夜离，只可惜……
牧尘眉眼微垂，半晌后起身往殿内走去。
“萧厌，你想多了，我待桑离，不过是万年前的旧友罢了。”
“如此……便最好。”萧厌躬身低着头，终是忍不住，朝牧尘看去，目光却陡然凝住。
日光之下，牧尘那一头银白的长发，似是渐渐变得透明。
他凝神细看，长发如银丝，没有丝毫变化，再也难寻刚才的透明色泽。
“公主，刚才正殿的侍女来传话。”说是昆仑墟的萧厌仙君来接桑离上神了，待见过魔尊之后，二人便会离去。
上虞带来的侍女走进房间，见上虞小心摆弄着从九重天带回来的仙草，低声禀告，眉宇间还带着一缕喜色。
“因着桑离上神的到来，公主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偏殿中，连房门都没出去过，如今总算是将这段日子熬过去了。”
“你是说魔域魔尊要来拜访？”上虞眉色一挑，神情莫名。
“是，殿里已经在准备了，听说桑离上神和萧厌仙君也都会出席。”
“那好，你去帮我备一套衣服，朴素大方即可。”上虞拨弄着桌上的仙草，一脸笑意。
“公主，桑离上神很快就要走了，您已经忍了好长一段时间，如今又何必争这一时之气？”侍女有些不解，劝道。
“桑离和萧厌毕竟是无妄海的客人，魔尊乃一界之主，神君怎会不让我出席？”
只要她还是牧尘昭告三界的未婚妻，哪怕是看在九重天的份上，如此场合，牧尘自然也不会冷落于她。
上虞话音刚落，便有侍女走进来禀告:“公主，神君请您准备一番，还有几个时辰魔尊就要来拜访无妄海。”
“公主知道了，下去吧。”上虞随身侍女吩咐了一声，见人走远，转身笑道:“果然不出公主所料，神君到底还是记挂着您的。”
“好了，去为了准备衣饰吧。”上虞笑了笑，朝内室走去。
偏殿拐角处，刚才进入上虞房间禀告的侍女小跑着过
来，见九头鸟鬼鬼祟祟的蹲在墙角，那你走过去，道:“妖君大人，都按您的吩咐做好了。”
九头鸟一脸肆意，赞赏的看了侍女一眼，笑道:“不错，有前途，不愧跟在我身边几万年的忠心之人，桑离上神的衣袍你也给准备好了？”
“早就吩咐后殿的姐妹了，不会出差错的。”那侍女顿了顿，才道，“妖君大人，您说这样做真的能将桑离上神留下来？”
“这我可不知道，不过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吧，我看啊……上神和殿下只要撮合撮合，肯定会成。”
九头鸟这样嘀咕了一句后，很快消失在原地。
为了想方设法的撵走上虞，她可是想了无数招，总要有点成效不是？
两个时辰后，桑离被侍女唤醒，得知萧厌已经先行一步，这才慢腾腾的从床榻上起来，开始穿衣。
桑离政协眸子，迷糊的被侍女伺候着穿衣，又是梳头，又是配饰，好不容易弄完，她摆了摆手，便摇摇晃晃的出去了，全然没注意道一旁侍女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的神情。
“哎，你说神君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把我们都给……”
其中一位侍女比了个抹脖子吐舌头的动作，眼珠子骨碌骨碌转着。
“应该不会吧……”另一位侍女有些迟疑，顿了顿，道:“不管了，到时候退到妖君大人身上，上神宠她，顶多让她多挖几条河。”
两个人对视一眼，套好了说辞。
桑离遣了一众跟着的侍女独自迷迷糊糊的朝外走，凉风吹来，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
只是，她一时不察，都已经走到偏僻处。
正准备便大殿飞去，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殿里可真热闹啊，守在偏殿的弟兄们可有眼福了，听说萧厌仙君和魔尊都来了，连桑离上神也会出席。”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若非桑离耳力不错，还真听不清楚。
“那是，我在无妄海这千年，还没见过魔尊呢？你说要是仙魔真的大战，神君会让我们去魔域帮忙吗？”
“那可说不准，神君虽说庇佑魔域，可到底还有一个上虞公主，那可是九重天的公主，神界对她另眼相看……”
“说到底，都是那个女人惹的祸，所以我一直看不惯她，天天在无妄海摆着公主的架子狐假虎威不说，心里还没一点数，当初若不是夜离上神被天帝放逐……”
“闭嘴……神君下过令，若有人敢提及当年之事，必受神形俱灭之刑，你是不想活了？”
两个人争辩的声音戛然而止，不远处，桑离沉着眼，伫立良久，这才转身朝灯火通明的大殿而去。
晨曦殿中玉石满地，珠宝琳琅，四周夜明珠照明，大殿中央妖姬乐舞，丝竹管弦，好不热闹。
牧尘坐于上首，一身青衣，眉眼清淡，眼神落在漆河和萧厌你来我往的热闹中，只是细看。才会发觉他的目光不时落在门口，眼神有些飘忽。
漆河和萧厌居左右之位，漆河虽为一界之主，但难得平易近人，毫无架子，再加上昆仑墟和精灵女王的关系，两个人之间变多了一分默契。
这两人一个高贵清冷，一个张扬傲气，寥寥数句，倒是颇有几分相见恨晚之意。
推盏之间，酒过半酣，漆河抬首望向牧尘身旁的空座，声音略显恭敬:“神君，桑离上神莫不是有事耽搁了？”
虽说她此次前来却有拜访桑离上神之意，但桑离到底身份尊贵，即便是不出席，她也不会太过失落，只不过见主座上牧尘上神一双眸子都快定在门口，奈何她当了千年的魔尊，察言观色自是一日千里，想瞧不出来都难，自然是要体恤问候一下才是。
牧尘朝旁边的空座看了一眼，顺势摆手道:“桑离那性子，定然是忘了有这件事了，来人，去后殿瞧瞧。”
立在一旁的侍女应声而去。
牧尘话音刚落，一个身影从偏殿中而入，朝三人走来。
脚步声落地可闻，毕竟要见的神界中最为尊贵的神袛，漆河忙咳了一声，理了理衣饰，收了刚才的清冷，目光如炬，一界之主的气度立显，正襟危坐转头朝后看去，手抬了一半，边僵硬的停了下来。
本来看漆河这幅做派看得心情大好的萧厌也沉下脸，瞧了一眼来人，抬眸朝牧尘望去眼底有着明晃晃的嘲讽和怒意。
牧尘亦是一顿，有些诧异，朝一旁的空座看了一眼，神色不明。
穿过屏风而来的上虞，一身玄色长裙，未施粉黛，容貌
娟秀，清新秀丽，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见过魔尊。上虞对着漆河的方向行了半礼，才朝大殿中走去。
漆河尴尬的回了一礼，略微颔首，转过身，端起酒杯就灌了一口酒，才算将刚才满身的不自在压了下去。
“上神，上虞来迟，还望神君勿怪。”上虞朝着牧尘盈盈一拜，白皙的脖颈露了出来，一双眸子定定的看着王座上的人，柔情似水，哪还有半分平时的倨傲娇纵。
萧厌撇了撇嘴，转头看向别处，手中的仙露佳酿瞬间都没了滋味。
沉默了半晌之后，尤不解气，默念了一遍清心咒之后才缓过来。
“既然来了，便坐下吧。”
牧尘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朝萧厌的下首指了指。
上虞前进的步履一滞，朝牧尘身侧的空座看了眼，嘴唇一抿，应了声，随后不情不愿朝着萧厌下首而去。
萧厌一听这话，瞬间乐了，觉得牧尘总算是干了件人事，比自己念那什么清心咒管用多了，心里一舒坦，朝对面的漆河举杯，喝了一口小酒。
魔尊眼底浮出淡淡浅笑，看萧厌那副狐狸模样，总算明白精灵女王和他们寥寥数面，却交情如此之深的原因了。
这个修仙者，倒是实诚的有些可爱，也不知最后谁能收服他。
酒过半巡，漆河看着殿中的舞姬朝牧尘朗声笑道:“神君，这殿上舞姬皆是我魔域出色之人，不知神君可还满意？”
这话就有些意有所指了，魔域之人向来奔放大方，容颜绝佳，个个都是勾人心魄的妖精，寻常的仙君恐怕连一刻都把此不住。
上虞听见这话，神情有些僵硬，朝漆河看了一眼，端庄的面容立刻划过一抹怒气。
这魔尊也不知是何意，千年来送上无妄海的舞姬多达百人，平常她看着都碍眼，只是，牧尘上神从不曾将这些妖精放在万里……
“甚好。”牧尘一本正经的朝殿中的舞姬看了一眼，出声道。
这一声，让下座的三人俱是一怔，神情里满是意外，上虞更是瞪大了眸子，嘴唇紧抿。
“桑离喜欢，这些年你可以多备一些，到时给她送过去。”
魔尊一喜，明白牧尘话里的意思，忙道:“漆河回去定当好生准备，为桑离上神留意出色人选。”
泽煌上神明摆着支持仙界，若是桑离上神能中立，就已经足矣。
“魔尊，那本君就先承你这份情了。”淡漠的声音从大殿外传来。慵懒而散漫，却又带着些许不一样的风味。
殿中的人一顿，猛地转头朝外看去。
唯有牧尘撑着下巴，神情莫名。
殿中的舞姬心领神会的缓缓移动，徐徐散开，留出一条路，舞动的丝带上妖力交相辉映，犹如星河一般流光溢彩。
走进来的女上神一身青色古裙，金色的丝线自后背摇曳而下，随之在裙摆之上如同花朵般绽放，一朵朵栩栩如生的莲花，似梦似幻，热烈而奢靡，长发如墨，散在颈后，金色的发冠在墨色之间，好一个绝代佳人。
如果说平时的桑离淡雅飘渺，那此时的她毫无疑问的灼灼其华，说是拥有魅惑众生之貌都不为过。
殿外琉璃灯火，殿内明珠熠熠，都好似在桑离一步一步之间失了光辉。
牧尘半靠在椅背上的身子不知何时开始坐得笔直，他静静的看着一步一步朝他而来的桑离，突然起身。自王座中而下，朝桑离迎去。
殿中众人纷纷被惊醒，看着缓缓靠近的二人，这才恍然……
牧尘一身青色古袍，一步一步之间，金色的莲花在衣摆处若隐若现，竟……和桑离身上交相辉映。
魔尊倒吸了一口凉气，大脑瞬间成了浆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