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他的算计
朝天宫里。
天帝听着仙兵小声禀告南天门发生的事，心底有些解气，但面上却不显露半分，只是挥手道:“真是不巧，王母昨日才说要闭关修炼，今日倒是未说一声就闭关了。”
凰罄一向唯桑离之命是从，这次怎会对桑离拒之不见，回过神来，天帝才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皱了皱眉，正准备起身，却听到门外一声惊呼。
“公主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天帝一愣，起身朝外走去，却愣在原地。
上虞一身素衣，站在门外，面色苍白，双眸失神微陷，指尖深深刺进手心，鲜血早已干涸，却分在可怖。
“上虞。”
天帝轻轻唤了一声，上虞似是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天帝，突然抱住他，随后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父帝，父帝……他一直都在骗我……”上虞扑进天帝怀中，仿佛悲哀到了极致，歇斯底里，声音哀戚:“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上虞，别怕，父帝在这里，没事的。”天帝将上虞搂进怀里，在她后脑勺拂过一道灵力，上虞这才缓缓合上眼，天帝将她放在榻上，盖好被子，才从内室走出来。
他抬眸扫向门边颤抖着跪在地上的侍女，声音冷到了骨子里。
“说，到底怎么回事？公主怎就变成如此模样了。”
无妄海。
回到后殿的桑离得知牧尘和九头鸟一起去了魔域，倒是没将晨曦殿给掀了，不过是自己动手将九头鸟刚挖好的小河给填了起来，还设了一层禁制。
看，这天地间，不用暴力，也是能解决不少事的，对不对？
所以，桑离，不用担心，等牧尘回来再来算账也不迟，是吧？
……
三界交汇处，仙魔两族对战已有百年，血腥之气直冲云霄，蔓延数里，幸得放出那场天劫，存留一道天壑，这才使得三界中的肃穆之地还存留一丝灵气，不至于毁于一旦。
萧厌数日前便奉桑离之命来到此处，也为这惊天的煞气吃惊，但昆仑墟中立已久，他不便介入，和两方统帅打了个招呼后就招来一片云躲在不远处偷懒。
仙魔二族皆知神界之门就藏在此处的某个空间中，这千年来也未曾做得太过分。
交战时，皆有意避开了此处。
如今，两界关系越发紧张，萧厌的到来倒是使得此处僵局一缓。
毕竟，无论仙魔都不敢拂了桑离上神的面子，她不愿神界门前杀戮成灾，两方统帅便只能稍稍偃旗息鼓。
萧厌斜躺在云上小憩，一阵风起，眼一睁，便瞧见精灵女王身着之地银色盔甲，手里拎着一只长鞭，站在他面前威风凛凛，那双温和的桃花眼里带着几分煞气。
“这是闹的哪一出？”萧厌挑了挑眉，直接从云上做了起来，不解的开口。
“也不知九重天最近在发什么疯，那些仙君就跟不要命了一般，我刚才还在迷途森林和墨言打了一架，正要回魔域说一声，路过此处，听闻你在这里，便调转头过来瞧瞧你最近如何。”精灵女王一改之的矜贵温和，如今多有些豪迈，推了推萧厌，自己也坐了下来。
“仙魔对阵百年，不曾想你们也掺和进来了？那仙界向来摆谱惯了，自然脾气大得很。”萧厌也不在意，只是觉得这千年来，一切都变了。
“这次不一样。”精灵女王神情有些凝重，缓缓摇头道:“仙魔之争虽无法避免，可除了千年前那场大战，除了幽灵山，两方争斗并不算太严重……罢了，你们昆仑墟向来不理会仙魔之战，我们难得见面，就不说这些了。”
“我也有好些年没见到桑桑那小丫头了，听说桑离上神醒了，还去了无妄海，这到底是如何一回事？萧厌，觉醒后的桑离上神和当年的夜离可有何不同？”
从千年前开始，精灵女王和萧厌关系不错，这千年来她也曾绕过九重天众人去昆仑墟拜访了几次，是以知道夜离沉睡千年之事，只不过近年仙魔局势紧张，她一直守在这里，便再也没去过了。
萧厌叹了口气，道:“女王，以后可别再叫她夜离了，她现在未必还认识你。”
“这是何意？”精灵女王面色愕然，道:“该不会和暮天情况一样，醒来以后就是另一个人了吧。”
“我觉得她就是夜离。”萧厌的声音有些低，“只不过桑离完全没有了我小师叔的记忆，只记得神魔大战之前的事。”
听闻此话，精灵女王神情古怪
，沉默了半晌，才道:“这些神界众神可当真古怪，一个比一个会折腾人，那……桑桑也太可怜了……”
萧厌苦笑，没有搭腔，反而提起另外一件事:“听说漆河将鹤黥召回了魔域，如今也在边境执掌一方？”
精灵女王哼了一声，神情漫不经心:“漆河如今成了魔域魔尊，就喜欢找些事来膈应我，当初魔域元气大伤，鹤黥自荐镇守边界，他一身魔力不错，漆河自是不会白白放过送上门来的苦力，这千年她倒是没有辜负漆河的期许，如今魔域最难守的幽灵山便是由她坐镇。”
“幽灵山？”
萧厌瞪大眸子，神情有些异样。
“魔尊倒是懂得不拘一格降人才，难怪千年时间就将魔域治理得条条有序。”
精灵女王是没什么眼力，自然也能看出萧厌顾左右而言他的心思，撇了撇嘴，笑道:“九重天那位太子殿下没再去昆仑墟撩你，怎么，有些失望了？”
千年前精灵女王一时心血来潮，绕道去了昆仑墟，不巧正撞见九重天太子殿下对着这只小子神情戚戚的一幕，她一向觉得九重天众人虚伪做作，难得对上一个还算不错的的萧厌，自然不愿意他惹了一身骚。
是以，对萧厌毫不留情的踹了乌暝一脚深表赞同。
只是这百年，也没少拿这事来调侃他。
萧厌脸一板，眼角抽了抽，道:“别胡说八道。”
“萧厌，说认真的，这次我要收回千年前对他的评价了。”精灵女王正色道:“你应该知道幽灵山，名字虽然透着些许魔性和可怖，但其实是九重天的另一个入口，濒临四海，妖兽众多，是仙魔争斗最为凶狠的地方，漆河一直想拿下此地，每年增派的魔兵不知几何，但一直都未成功，我敢肯定，就是换成天帝或者王母，我不一定比他做得更好。”
“你为何对他评价如此之高，当年你不是还笑话他只会缩着头，都在天帝王母的羽翼之下，难成气候，说我们没有关系最好？”萧厌皱着眉，有些不信。
千年前，他将乌暝赶出昆仑墟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这些年，也甚少去打听他的事，只知他驻守幽灵山，已有千年不曾回九重天了。
“我活了上万年，极少有看错人的时候，不过乌暝……我当初的确看走了眼。”精灵女王神情微凝，道:“这千年的时间，鹤黥曾强攻幽灵山不下千万次，战况惨烈十有八九，据我所知，哪怕很多次都已经战至一兵一卒，乌暝都守在幽灵山仙界入口处，从未退却一步。”
萧厌有些动容，抿着嘴唇，朝精灵女王看去。
“虽说乌暝是九重天太子，也是我魔域敌人，但是不得不说，他是个值得敬佩的对手，若不是实在不愿意看到鹤黥那张祸害人的脸，我早就去幽灵山和他练练手了。”
见萧厌垂眸不语，乌暝笑道:“这么婆婆妈妈做什么，我看你并非那般看不惯那小子的，乌暝除了出生有些膈应人，其他的也还过得去，你呢，和他多少有些相似，何况众人也都开明，就算你们谈情说爱，也不会有人另眼相看。若是仙魔大战后他还能活下来，不如说清楚，好了，我赶着回魔域，你自己保重。”
说完，也不管萧厌，干脆得紧，一个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萧厌苦笑一声，见精灵女王离去，微微一叹。
他和乌暝，注定做不了朋友。
他只是诧异，在精灵女王口中，短短千年，当年那个腹黑高贵的太子，竟似变了个人……也许……
萧厌看向远方，神情有些悠远，是他从来不曾真正去了解他吧。
“萧厌仙君。”远远的，一人从仙界那边的营地飞了过来，萧厌看着来人，眉头微微一皱，但也没似往常那般对其他仙君一般避之不及。
大概是因着东深的缘故，百鸟之族，能征善战之人不少，是以不少族人都被派遣到此处。
此时飞来的，正是孔雀一族的族长龙吟，此人虽古板，却极是爱护百鸟之族。
当初，东深出事后，层听闻他还去天帝面前申讨过，是以对着他，萧厌到有几分镜中。
“龙吟族长，可是有事？”萧厌起身，淡淡问道。
龙吟并不是因着萧厌和桑离如今的亲近关系而故意来套近乎，仍是和千年前遇到时一样的态度:“萧厌仙君，九重天传来谕旨，天帝有一道密信希望你通知东深帝君。”
萧厌面色不虞，道:“龙吟族长，你应该知道桑离上神有令，昆仑墟不准介入
仙魔之争。”
天帝对东深下令送信，还真是可笑。
他欲转身，但看着龙吟皱着一团的神情，道:“难道整个九重天连个送信的人都没有？”
“倒不是如此。”龙吟显然也有些苦恼，“幽灵山和此处仙门相隔甚远，一路上魔兵遍布，天帝担心寻常仙君不能将此信送到，我本想亲自前去，只是近日仙魔局势愈发紧张，我担心百鸟众族贪功冒进，有些不放心他们独自留在此处。”
百鸟众族年轻的精锐几乎都在这里，难怪龙吟担着一副老骨头也要守在这。
天帝掌管九重天，王母也将这些事交给天帝。
是以，若非百鸟众族的族长同心协力，兢兢业业，恐怕百鸟众族早就落败了。
他一直不明白，既然天帝当初将东深抛弃在极地之域，是为了王母，可为什么又对百鸟众族采取这种听之任之的放养态度。
幽灵山？萧厌心底微动，到底是对东深的事上心，道:“好，我这就通知他。”
龙吟脸色一松，眼底划过一丝感激，朝萧厌拱手道:“多谢萧厌仙君。”说完，便将一封信笺交给萧厌，又说了几句后就回仙界阵营。
萧厌将信笺弹了弹，有些嫌弃，随便扔进袖口里，消失在原地。
天帝寝宫，天帝坐在窗边，一边细心的为床上昏睡的上虞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一边淡淡的朝躬身静立的仙兵道:“事情处理得如何了？”
“回陛下，前头传来消息，说是萧厌仙君已经通知东深帝君领了陛下的谕旨，去了幽灵山。”
天帝收回手，眉角有些冷:“萧厌不过是代替东深领了桑离的谕旨而来，他在三界交汇处，我就不便开战，将他引走，之后会发生何事可就由不得他了，乌暝当年好歹在诛仙台帮了他们，龙吟又对东深有恩，他是不会拒绝这道谕旨的。”
仙兵手抖了抖，顺从的上前接过天帝手中的锦帕，没有出声。
天帝也似乎并不需要他出声，不过是将心中所想找人说说罢了。
“去药阁取些仙露过来，给公主服下。”天帝摆了摆手，仙兵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待走出房间，才骤然卸下心神，长长呼出一口气。
一个月前，她随着上虞公主从无妄海回来后，天帝便在公主身上施了法力，让公主一直处于昏睡状态。
天帝在听了侍女的禀告后并未动怒，反而变得极为平静，甚至是王母将他拒在朝阳殿外，他也并未生气……只是脸上再也没有了暖色。
……
牧尘微微眯着眸子，叹了声，一眨眼，竟然千年过去了。
他在这座空荡冰冷的大殿里，竟然挨过了千年，
整座九重天自那日变得清冷空洞起来，王母和天帝有意相避，一个月未曾见过面，只是……
一道道命令由朝天宫颁下后，仙魔交界处自此再也没有安宁过。
他隐隐有种感觉，这三界……恐怕要出大灾难了。
待晨曦殿的侍女将给桑离准备的衣袍换了大半时，牧尘和九头鸟这才姗姗自妖界而归。
他们归来时天已经阴沉下来，极地之域愈发的沉闷无生机，和他们一开始完全不同。
两个人在晨曦殿前停了下来，九头鸟看了看殿前的场景，有些拘束，挠了挠后脑勺，担忧的看了牧尘一眼，在他的示意下默然退了下去。
有些事，迟早是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