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妄自出兵
牧尘皱眉，退后两步，化出一道灵力挡在身前，弹开桑离的探测，皱眉道:“桑离，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
甫一抬眸，就见桑离神情讶然，望着他的目光渐渐变得幽深一片。
“不对，你身上怎会有碧月弓的气息？”
牧尘猛然握紧双手，朝后退去，在魔域动用本源之力太多，竟让桑离有所察觉了。
金色的神力在殿中拂过，光滑耀眼，跪着的侍女只见桑离上神一挥手，自家上神身上的长袍瞬间四分五裂。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实在琢磨不清这是何状况，纷纷低头。
“桑离。”
闻讯前来的泽煌正好撞上这一幕，愣在大殿门口，脸色十分难看。
牧尘身上，十分明显的箭矢状的伤口清晰可见，百年可见，竟一如当初，恍如昨日之伤。
这世间能在牧尘身上留下伤痕的，恐怕也只有那……碧月弓。
只是……她如何会伤牧尘？
寒冷赤骨的难过如潮水一般袭来，大红的喜袍，消逝在半空中的那道朦胧身影，还有……那绝望不已的悲凉一击。
桑离静静朝牧尘而去，“牧尘，那些人究竟是谁？”
牧尘停在原地，定定凝望着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的桑离。
听着她一字一句，低沉肃冷，莫名的难过。
“牧尘，当初你究竟做了何事，竟能让我用碧月弓伤了你？”
整座大殿针落可闻，泽煌光是看着桑离清冷的背影，都似被这话语里中的悲哀所震慑住，站在大殿门口进退都不是。
“桑离……你可是想起什么了……”
夜离对暮天那般好，如果你想了起来，是不是，也会和她一样？
“桑离。”明明只是一瞬，却仿佛千百年般悠远难熬，牧尘微微合上的眸子缓缓睁开，晦涩的开口:“我……”
他话音未落，轰隆的声音从远方传来，瞬间响彻天地。
三人具都抬头朝外看去……这是……
暗红灰黑的灵力隐隐交错，杀伐之间，悲天动地。
“是东深……”桑离朝外走去:“那是何处？和东深交手之人竟然拥有上神之力，且不是王母和天帝的气息……”
“是幽灵山，仙魔在此处驻有重兵，东深不是守在三界交汇处，怎会去了那里？”泽煌亦朝外走去，神色微变。
仙魔交战处的上神？
蓦地想起刚才发现牧尘所失的本源之力以及这一个月的行踪，桑离突然回头，看向牧尘:“牧尘，是你以本源之力助漆河晋位，还瞒过了所有人？”
“不错。”牧尘点头:“我欠魔域一个人情……”
轰鸣声不断从云海之上传来，幽灵山所在之处犹如燃起了永不熄灭的火烧云一般，异常森冷恐怖。
隐隐可以察觉那道红色灵力越来越弱，桑离看了牧尘一眼，拂袖朝幽灵山而去。
“牧尘，我带东深回来之时，还望你能给我一个交代。”
桑离消失在大殿之前，金色流光划过天际，泽煌欲追，终是停下来回转头，看着牧尘苍白的脸色，道:“以你之灵力，那道箭伤，理应早就恢复如初了才是。”
牧尘没有回答，接过侍女送来的衣袍，朝内殿而去。
“牧尘，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我的罪洗不清，你的……又何尝不是？”
泽煌说完，消失在殿门前，朝桑离而去。
大殿中，牧尘顿下脚步垂眸看着胸口处的伤痕，眸色幽深。神情苍凉大漠，一如千年前他端坐在王座之上，眼睁睁看着碧月弓在三界交汇处所闹出来的动静一般，随着天机镜坠落，一火一冰，万古不变。
他知道，那火那冰，是夜离对他的恨。
生生世世，永不止息。
……
朝阳宫中，天帝看着停在她几步之远的王母，眸色微变。
明明泽煌说过只要他不在桑离面前提起夜离之事，他就不会将当年之事说出去，王母怎么还会知道？
“王母，你这话是何意？当初桑离以身殉道是整个神界都知道的事，与我何干？”天帝眉眼微冷，怒声道。
王母眸子里划过浓浓的失望和愤怒，她抓住天帝的手腕，厉声道:“与你无关？当初带着你一起前往九幽规劝泽煌上神的幽九冥和其他上神都不曾回来。也与你无关？”
天帝眸底划过一丝惊惶，脸色泛白
，尖声道:“凰罄！”
脸她眸色黑沉，满腔怒色，长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道:“凰罄，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当年泽煌上神在九幽企图颠覆天道，甚至祭出灭天之阵，九幽上神他们被桑离派下去规劝泽煌上神，我不过是随行罢了，皆因误入阵法，这才酿成祸事，况且当时我灵力低微，更是受了不小的伤，也是牧尘上神用灵力施救数日才将我救回，你怎可将此事算在我头上。”
八万多年，许是活得时间太过久远，他们神仙本就生命亘古长存，上神之一的泽煌竟然生出灭道的心思，在九幽祭出灭天血阵，妄图以三界中所有仙魔之灵脉炼化盘古大神开天辟地后遗留下来的混沌之力，成为主宰世间的唯一真身。
此事为神界众神所知之时，为时已晚。
但，千万年变化，桑离、九冥和牧尘三位上神皆不相信泽煌上神会做出此事，遂由九冥率领其他十来位上神前往九幽规劝泽煌上神……
但最后，却只等到了奄奄一息晕倒在神界入口的天帝以及因灭世血咒所降下的惩罚之劫。
数十位上神惨死，尸骨无存，烟消云散，这是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后前所未有的事。
凰罄清楚的记得，那一日，桑离上神看着九幽上神等数位上神的神灵从神界消失的那一刻，自责到极致的悲凉。
所以，其他的上神才会不惜动用本源之力不眠不休救下天帝。
只是因为他们心存愧疚，以为是自己之过才会连累天帝如此。
随后神界消失，所有的历史也都随之尘封。
是以，如今的仙魔根本就不知道当年那场差点毁了三界的灭世血咒其实……就是泽煌上神妄图毁掉三界而造成的。
只是，如果……这并非全部真相呢？
如果九冥上神并非死在泽煌上神手中，那些上神当初可还会……
她本来不愿意相信那人所言，可扪心自问，这八万年来她真的没有怀疑过当初之事吗？
凰罄闭上干涩的眸子，这数月来，她一遍又一遍问自己，却没有答案。
万年教诲，九冥他们对她如同恩师，桑离对她也有再造之恩……
“天帝，当初桑离上神只是让九冥上神他们前往九幽，据我所知，是你自己要跟他们一同前往的。”
“当初我和不少上神关系不错，自然也和泽煌上神关系极好，我不过是尽一分力罢了，凰罄，你就凭这点定我的罪，会不会太武断了？”天帝嗤笑一声，脸色铁青。
“我听到了。”凰罄突然睁开眸子，神情黯然，盯着天帝，一字一句。
“你……在胡说什么……你听到了什么？”天帝抬眸，双手骤然缩紧。
“你在神界入口拦住九冥上神时，对他说你知道泽煌上神藏在九幽何处……”看着天帝骤然苍白的脸庞，凰罄眼底划过一抹干涩的嘲讽:“你不知道吧，当年因着你和我一样不属于神界，我担心你出错，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所以我就一直偷偷跟着你，以免你犯了错误，好帮你善后，没想到却正好听到了这些话，当初你昏迷不醒，晕倒在神界门前，一开始我的确没有怀疑过你，只是为你担心而已。”
“天帝，你说与你无关，那你告诉我，当年是你带路，就算记错了地方，可是最先步入阵法的应该是你，但为何你能保住一条命，九冥上神可比你厉害多了，怎么……会尸骨无存？”
质问声落下，冰冷刺骨，天帝被逼得连连倒退，有口无言。
当年那一幕，怎会这般巧合的被凰罄瞧见？
“除非你早就知道他们走进的地方就是阵眼，而你提前躲了起来。”凰罄拉住天帝。不再让他退后。
被信任之人亲手推进绝境，九冥上神弥留之际，又该是何等的悲凉？
那样张扬豪爽的九冥上神，是她曾经想要拜师学艺之人，如何就是这样的结局？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她竟然爱了八万年，信了八万年！
凰罄，你真的是瞎了眼啊。
死寂一般的静默，除了沉重愤怒的喘息声，整座宫殿仿佛窒息了一般。
良久之后，天帝微微抬眸，挣脱王母的桎梏，嘴唇微动:“所以呢？”
似是被他眼中的冷漠所触动，凰罄心底狠狠一沉。
“什么所以……”
“若是真如你若说，是我将他们引入了阵眼，你要如何？”
“为了三界公平正义，将我压上诛仙台……还是为
了当年的教导之情，亲手解决我？”
凰罄没有出声，垂在腰间的手死死握紧，不可置信的看着天帝，抿着嘴唇。
天帝不在后退，反而朝前走来，眼底划过幽冷的光:“凰罄，我是你夫君，我陪在你身边八万多年，与你互相扶持，难道还比不过一群死了上万年的人？”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他们对你很好……尤其是桑离和九冥上神，你怎能亲手害死他们？”
凰罄脸色青白，连嘴唇都气得发抖。
“不要跟我提他们。”天帝吼道:“他们是对我很好，不过是因着桑离和九幽看中我罢了，那些神界众神，还有桑离，他们本根看不起我们这些修为不高的修仙者，你看上虞，被牧尘所弃，糟蹋成什么样子了，在西界，桑离又何曾给过你一分颜面？凰罄，别傻了，有他们一日，我们就什么都不是，什么天帝王母，不过就是一场笑话罢了。”
看着愤慨万千的天帝，凰罄心底一片悲凉，天帝，你到底知不知道，牧尘上神会这样对上虞，只是因为……你当初的所作所为罢了。
这恐怕也是……他当初选择帮助魔域的真正原因。
凰罄静静的看着天帝，嘴唇动了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天帝一把拉住她，神情疯狂:“凰罄，你听我说，只要仙魔混战，我们就有机会，一切还没成定局我们不会输的。”
“你想做什么？”王母此时回过神来，反抓住天帝的手:“天帝，你做了什么？”
牧尘上神只是因为不想让桑离上神察觉到当年之事，才会暂时放过天帝，若是天帝再做出什么事来，不仅是牧尘，就连泽煌也不会放过他。
“一日前，我降下谕旨，让三界交汇处驻守的十万仙兵强攻魔域，现在他们想必已经到了入口了。”
“十万仙兵？天帝，你疯了！这会让仙魔两族再无言和的可能了。”王母脸色大变，十万仙兵，等于九重天大半的战斗力，怎能妄入魔域？
这一个月，她只顾着回想当年之事，将自己关在朝阳宫中，却不想天帝竟然做出这等疯狂之事来。
天帝眸子微扬，冷声道:“魔域连上神都没有，又怎会是我们的对手……”
然而，他话还未说完，惶急的脚步声在朝阳宫在响起，驻守南天门的仙将脸色惊惶的跑进来。
“陛下，陛下……”
“出了何事，如此不成体统？”天帝回头，怒喝道。
“陛下王母，刚才龙吟族长传回消息，说是……说是今晨攻入魔域的十万仙兵将入魔域之时被困入诛仙阵中……”
天帝王母脸上皆露出讶异的神色，诛仙阵乃四海八荒奇阵，得有上神之力无法形成，若是魔域真出了上神之力化成的法阵，恐怕讨伐的仙兵……
“多位族长……十几位帝君以周身之灵力破开大阵一角，这才助仙兵逃生，逃回三界交汇处的仙兵不到三千之数。”
轰……朝阳宫内的屋顶瞬间坍塌，那本是极为坚硬的玉石，如今四分五裂，王母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会转过头，朝天帝看去。
“没弄清魔域底细就妄自出兵，你以为当初牧尘上神对魔域的护庇之词当真只是说说而已？那数十位族长，还有帝君……还有那九万多将士性命，天帝，这代价你可曾想过，要如何偿还？”
王母声声悲愤，容貌似是瞬间苍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