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她还是她吗

可是她想不明白,既是要躲着自个,为何昨夜他还要冒雨回府。

昨夜她被雨声惊醒,迷糊间,从那一闪而过的雷电发出的白光中,她似乎瞧见了一个人影从窗台翻出,那忽闪而过的白光打在墙面,照亮了毯子上的水渍。

她迷迷糊糊地起身,点亮了烛火,亮如白昼的寝殿叫她不再那么害怕,可地上的一摊血水却又吓得她瘫软在地。

那流淌着血水的地方正离她躺着的软榻不远,这便意味着,方才瞧见的那道影子并非幻象!

她被吓得不知所措,想要开口唤人,可唤出的几声都被窗外的雨声盖过了。

惊慌失措之下,她突然反应过来,她本是在绣着香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只是如今她手上并未拿着香囊,抬眼望去,软榻上亦未瞧见。

一股寒意自后背蔓延,就在她慌神之际,余光中,一抹红色的物件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往绣筐望去,那枚本应在她手中的香囊竟完好无损地躺在绣筐里,与一堆五颜六色的银线挤在一处,但独独它最为显眼,就像它的主子一般。

想到谢琰,谢宁莞眉眼间的慌乱褪去,转而眼眸流露出柔情似水的笑,一道暖流流淌而过,身子渐渐恢复了些力气,她撑起身子,从毯子上站起。

许是惊吓带来的刺激渐渐消散了,混沌不清的脑子也一点点缓和过来,只是她还仍理不清头绪,脑海中的碎片太多,她只觉头痛难耐,渐渐地,伴着雨声她又睡了过去。

醒来后,听春桃说起成风在入夜时分有去过顺亲王府,只这一句话,谢宁莞就能确定,昨夜那人是谢琰。

只有他才会不舍得惊醒她,只有他才会悉心地帮她熄灭晃眼的烛火,只有他才会怕香囊上的绣纹硌到她的肌肤。

胸腔那颗不停跳动的心正上蹿下跳,嗓子眼仿佛被棉花堵住了一般,半张的唇半天未能发出一点声。

这段不见他的时日里,她是前所未有的思念他,就算得知红方受了伤,养在百草堂里,她都未出府去看过一次,只因她怕谢琰回府瞧不见她会心忧,伤心。

然而,她等了五日,都未见过谢琰半点影子,数次见着成风,想要盘问一番,他都像是脚底抹油了一般,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哪怕她派春桃或是容欢去打探,他都缄口不语,只知晓如今他是在顺亲王府,余下的一概不知。

如此看来,谢琰只怕是不想见着她,故而才住在顺亲王府几日之久。

可若真是如此,他又如何还会悄悄冒雨回府,忽然,一个不确定的念头涌入脑海,为了证实心中所想,她决定今夜亲自确认。

谢琰一直等到戌时,兰樨阁寝殿的烛火才熄灭,亲眼目睹春桃从正殿走出后,他这才往浴池走去。

躺在温热的水中,他脑海中总浮现方才那一幕。

走回书房的途中,瞧见正殿的烛光未灭,他几乎可以肯定,浴池里的那道身影就是谢宁莞。

不知可是浴池中的水太过滚烫了些,他的额上渐渐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没过胸膛的水就像是被她柔软的指腹拂过般,带起阵阵颤栗。

耳畔渐渐染上红晕,谢琰承受不住身上的潮热,双眼倏然睁开,一双漆黑的眸子暗流涌动,他极力忍下心头的欲望,哗地从水中站起。

三两下穿好寝衣后,步履匆匆地往外走去,像是一个溺水濒临窒息的孩童,大口呼吸着新鲜冰凉的空气。

他突然觉着离开顺亲王府似乎是一个错误的抉择,从他回到王府后,他的心如何也静不下来。

原来这世上当真存在红颜祸水,他自诩自制力堪称世间第二,但只是见了一个背影,他便想得心头发痒。

桌案上的烛火跳动不停,一如他摇摆不定的心神,一刻钟后,书房内空无一人,只余忽明忽暗的烛火在孤独地颤抖,与窗外飘入的微风拼死抗争。

正殿的门吱呀作响后,一条小缝里露出一个身影,谢琰侧着身子从门缝中挤出,蹑手蹑脚地跃过屏风,掀开晃动的珠帘,直抵火红的帐子前。

他站到帐子前,望着那床榻上模糊不清的身影,忽然有些不敢掀开,明明做好了要来瞧一眼就走的决定,临了之际,他害怕了。

心底那头有道低沉暗哑的声音不断在提醒他,她是他的皇妹。

他极力忽视,咬紧牙关,闷声道:“不,不是!”

紧握的双拳发出咯咯的声音,他想要用手心的疼痛唤醒被妖声迷惑着的那一缕魂魄。

可他的神智清楚得很,哪是什么妖惑人心的声音,那是他最本真的心声。

谢琰一面渴望成为谢珩那般的人,一面却在抵抗,两相对峙下,他终是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他走出寝殿后,悄悄推开了一扇窗,寝殿内浓郁的香气渐渐飘散,很快,那一支散发着香气的烛香燃没了。

谢宁莞一觉醒来,心里空落落的,总觉着忘了些事情,可就是想不起到底是何事。

直到瞧见成风打窗前走过,她才想起来,正暗自懊恼怎会半途睡去了,春桃就推门而入了。

“王妃,今日可还要奴婢去请王爷来用早膳?”春桃扶她起身,一脸天真烂漫地道。

但不想招来谢宁莞的一记冷眼,“整日就想着吃,半点气候都不成,王府养着你有何用处!将容欢唤来!”

春桃身子一僵,可怜巴巴地低着头,眼里蓄着泪,不敢再说话,伺候完谢宁莞更衣后便捂着脸小跑着跑出殿外。

容欢狐疑地走进来,与春桃擦肩而过时,瞧见她泪眼婆娑,听完她的话后,一头雾水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

“王妃,春桃那丫头可是哪儿惹着你了,怎哭得这般伤心。”容欢一边替谢宁莞梳妆,一边轻声问道。

听到容欢的话,谢宁莞恍然回神,抬首,望着铜镜前的面容,那双眼渐渐变得与她无异,脸上亦不再是只有温婉的笑容,多了几分凌厉的气势。

不知不觉间,她把这具身子调教得越来越像她了,也不知,谢琰可是因着这一缘由才反感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