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秦浼的承诺

“四嫂,你出去。”解景珊极力憋着,泛红的小脸都扭曲了。

见状,秦浼了然,解景珊是想拉屎。“那不行,我出去了,你摔倒了怎么办?”

倒屎清洗屎盆和清扫屋子,秦浼选择前者。

“四嫂,我不会摔倒,好了我叫你。”解景珊声音微颤。

“你拉你的,不用管我。”秦浼依旧不愿意出去,她都不嫌弃臭,景七却嫌弃她在场。

她没有欣赏人拉屎的嗜好,只是解景珊的情况特殊,这要是摔倒,不仅要清扫屋子,还要清理景七,解景琛不在家,她又不会烧火,难道用凉水给景七洗澡吗?

至于弄脏的衣裤,她宁愿丢了,也不愿意洗。

“四嫂,我求你出去。”解景珊脸胀红,她是拉屎,不是拉尿,自从残废后,她的自尊已经跌入尘埃。

解景珊也是一个犟种,秦浼见她态度生硬,想了想,将草纸塞进解景珊手中。“好了叫我,别摔倒了。”

秦浼还想威胁几句,见解景珊憋的一脸痛苦的样子,只好作罢,转身走出屋,关上门,守在外面。

残疾人想要生活得体面太难了,最起码的自理能力都没有,如何体面?

解母忙着上班,哥哥们多,只有一个大姐,大姐又是知青,在乡下结婚了,二嫂几乎不管她,三嫂心善,可三嫂也有自己的工作,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守着她。

照顾景七的张姨妈,她没见过,是善人,还是恶人,她不清楚。

应该是善人,否则,解母也不可能放心的将景七交给她照顾。

“四嫂。”解景珊叫道。

敛起思绪,秦浼开门而进,臭味儿扑鼻而来,秦浼怕伤到景七的自尊,没有捂住口鼻,眉头都没皱一下,极其淡定的弯腰将屎盆拿走,端着屎盆朝厕所走去,全程没露出一丝嫌弃和不耐烦的表情。

吃喝拉撒睡,尤其是在拉撒这种事情上,解景珊极其敏感,也极其自卑,秦浼的反应,她尽收眼里,那种自尊心得到尊重的感觉很暖和,心里暖烘烘地。

解景珊洗干净屎盆回来,见解景珊已经自己挪到了轮椅上坐好。

这姑娘自尊心很强,只要是她能自己做的事,绝对不会麻烦别人,除非她真的无法做到。

自尊心强的人,怎么能接受自己残疾的现实。

“四嫂,谢谢你。”解景珊很感激秦浼,除了不嫌弃她,还照顾着她的自尊心。

“你若真心想要感谢我,接下来你就配合我治疗你的腿,别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添乱。”秦浼微微一笑,推着解景珊去院子里。

治疗腿,几乎是解景珊的禁忌,经历了太多的希望,太多的失望,过程不仅折磨着她的身,还煎熬着她的心。

如果可以,她真不想再经历一次从希望到失望的过程,太过痛苦了,她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承受。

“四嫂,我……”解景珊垂眸,眼底是浓到化不开的凄怆。

秦浼将景七推到树下,来到她面前,蹲下身体,将景七眼底的凄怆看在眼里,心脏处抽了抽,景七才十四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华,这样凄怆的眼神不该出现在她眼中。

“景七,你信我吗?”秦浼柔声问道。

解景珊抬眸,她从秦浼的眼中看到了自己,还有秦浼眼中那抹自信的光芒。

秦浼是自信的,可惜,她不自信,经历了太多的失败,别说自信,她都快要绝望了。

秦浼叹息,看着解景珊这张清瘦的脸,伸出手,将她的小手握在手中,郑重其事的承诺道:“解景珊,相信我,你的腿,我能治。”

解景珊愣住了,也动容了,妈请了很多医生给她治腿,他们都没有像秦浼这般自信又傲然的承诺过自己。

不知是激动,还是看到了死灰复燃的希冀,解景珊瘦弱的身子微颤,又唇哆嗦,颤着声问道:“四嫂,我的腿,你真的能治吗?”

“十成把握。”秦浼坚定的声音如惊雷般,掷地有声。

谨慎如她,习惯性给自己留条退路自保,从不把话说太满,此刻面对解景珊期待的目光,也许是同情,也许是继承了爷爷精湛的医术所带来的底蕴,反正她挑战了自己的底限,给予了肯定的承诺。

院外门口的解景琛,瞳孔急剧收缩,满是错愕。

在他面前,她有七成把握,在妈面前,她有八成把握,在景七面前,好家伙,直接说有十成把握。

这姑娘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面对不同的人,给予不同的承诺。

她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啊?

七成把握,他信,八成把握,他勉强信,十成把握,说真的,他不信。

“四嫂。”解景珊很激动,反握住秦浼的双手,眸光里满是希冀。“真的吗?你没骗我?”

“童叟无欺。”秦浼忍着痛,景七没注意到,她手背上的伤,不露痕迹的将自己的手从景七手中抽出,拍了拍她的腿。“只要你配合我治疗,不影响我发挥,我就全力以赴,保证三个月之内,你就能下地站着,至于行走,或是奔跑,就要看你接下来的康复训练。”

解景珊被惊呆了,她都找不到词汇来形容对秦浼的感恩之情。

别说解景珊了,院外的解景琛都被震惊到了。

“什么时候开始治?”解景珊急切的问道。

“等张姨妈回来。”秦浼回答。

解景珊皱眉,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要等张姨妈回来啊?”

解景琛也疑惑,给景七治腿跟张姨妈有什么关联?

秦浼凝视着解景珊,一脸纠结的样子。“治你的腿,除了针灸,还要泡中药,我要去中药铺买,有些草药中药铺里未必有卖,还得去山里找,我初来乍到,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万一我出去买药把自个儿给丢了咋办?”

“让四哥陪你去买。”解景珊说道。

秦浼佯装沉思,随即摇头说道:“那不行,你四哥要留在家照顾你。”

“我不用四哥照顾,我能照顾自己。”解景珊是真的急,恨不得秦浼现在就给她治腿。

“不行,不行,你的情况在那里摆着,留你独自在家,我们不放心,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会被大家谴责。”秦浼依旧不同意。

解景珊想了想,又说道:“让五哥回来照顾我。”

张姨妈回乡下,四哥和四嫂还没回来,是五哥请假留在家里照顾她。

秦浼嘴角一抽,这姑娘真犟,宁愿叫景五回来照顾,也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出门买药。

此刻,秦浼觉得,兄弟姐妹多了也未必是一件好事,眼下景五就显得很多余。

治疗景七的腿是解家的大事,解家人都会全力配合,只要秦浼开口,工作狂的解父都要请假留在家里等候秦浼吩咐。

“景五要上班。”解景琛出声,迈步跨进门槛儿,走向他们。

“四哥。”解景珊眼前一亮,兴奋的说道:“四嫂说,她能治我的腿。”

“她昨天就说了。”解景琛睨一眼秦浼,从网兜里拿出铝饭盒,一个给解景珊,一个给秦浼。

解景珊接过,很是不好意思,昨天四嫂是说过,只是她不信。“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

昨天只是说,今天却给予了承诺。

解景琛不语,睨着秦浼的眼神幽深又复杂。

见解景珊打开饭盒,里面装着白白胖胖的饺子,秦浼趴在石桌上,不想打开饭盒。“不会又是饺子吧?”

她追出去点餐,没追到解景琛,吃了解景琛和林老师的瓜。

解景琛抿唇轻笑,低语:“打开就知道。”

“四嫂,你不喜欢吃饺子吗?饺子很好吃。”解景珊就爱吃饺子,两边腮帮子鼓起,可爱极了。

今天心情好,比平时吃的饺子更美味。

秦浼苦笑,只要是面食,她都不爱,独爱大米饭。

打开饭盒,秦浼眼前一亮,红薯稀饭配上开胃咸菜,虽说不是她的最爱,却胜过吃饺子。

“解景琛,谢了。”秦浼道谢,拿起筷子,将红薯稀饭吃光。

听着秦浼疏离又客套的道谢,解景琛眸光沉了沉,心里很不得劲儿。

“四哥,你不吃吗?”解景珊问道。

“我吃过了。”解景琛笑了笑,见解景珊开心,他的心情也好。

眼角余光瞥向秦浼,心中再一次生出疑惑,她真的是秦浼吗?

两人吃完,秦浼拿着铝饭盒去厨房洗。

“四哥。”解景珊望着坐在石凳上的解景琛欲言又止。

“怎么了?”解景琛见她的样子,突然恍然大悟,低声问道:“想上厕所吗?”

“不是。”解景珊摇头,见四哥误会了,顾不上尴尬,急切的说道:“我上了,是四嫂帮我的,四哥,四嫂很好,她不嫌弃我。”

解景琛心中一酸,伸手,揉了揉景七的后脑勺,安抚道:“傻瓜,没人会嫌弃你。”

解景珊低头,眼底闪过一抹受伤,妈不嫌弃她,三嫂也不嫌弃,其他人就难说,即使没将嫌弃挂嘴边,可她不傻,她们看她的眼神里分明就是嫌弃。

解景琛看在眼里,心疼在心里,家里不是每个人都真心诚意待景七,他又常年在部队里,很少回家,目光锁定在厨房的方向,心情莫名的好了几分。

失忆后的秦浼,变化真的很大,私心的他,希望她永远别恢复记忆。

以前的秦浼,真的是一言难尽,这也是为什么她昏迷时,没有联系家里,而是联系了大姐,他每月给孙家十块钱生活费,让大姐带她去孙家照看。

若是以前的秦浼被接到解家,以秦浼的性子,绝对会把解家闹得天翻地覆,面对残疾的景七,绝对落井下石各种难听的嘲讽。

如果不是这次他出差魔都受伤,看到了秦浼的变化,他也不敢冒险将她带回解家。

会如她所愿,出院后,他们分道扬镳,她去大庄村孙家,他回四九城。

洗完饭盒,秦浼回到院子里,见解景琛失神,叫了几声都没能让他回魂,凑近他,在他的耳边大声喊:“解景琛,你神游太空了吗?”

解景琛被惊得猛然回神,耳朵被秦浼吼的嗡嗡作响,倏地转头,薄唇贴上秦浼红润的唇。

突如其来的意外吻,让两人同时一愣,秦浼瞪圆眼球,全身紧绷。

这是她的初吻啊!

他跟原主之间有夫妻之实,可她不是原主,她虽然二十八岁,却没谈过恋爱,各种学习的时间都不够,哪儿还有时间谈恋爱。

她的初吻不是在很有仪式感的情况下自愿给出去的,而是突如其来的意外,秦浼坚信,任何意外都是蓄谋以久。

秦浼反应极快,趁解景琛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把将他推开,接踵而来是秦浼扇他巴掌。

“秦浼。”解景琛恼怒,想到他们不愉快的那一夜,他着了她的道,被迫与她有了夫妻之实,然后娶她,事后,他很气愤,有掐死她的冲动,最后,他控制住了。

她摔下床,撞到头,昏迷失忆,不是他将她踢下床,而是她自己绊到他的腿,从床上绊倒。

刚刚那个意外不算是吻,顶多是他们的唇贴到一起,她也是罪魁祸首,如果她没有在他耳边吼,他会受到惊吓从而发生意外吗?

她居然打他。

“四哥,四嫂。”一旁的解景珊也被吓着了。

秦浼甩了甩手,自己的手心都打痛了,可见她有多用力,恢复理智后,也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过激。

“你脸上有蚊子,我帮你打蚊子,不用谢我。”秦浼硬着头皮,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是吗?”解景琛冷着脸,咬牙切齿。

“不然呢?难不成你以为我是故意打你,就为了刚刚那个意外的吻,真是笑话,可能吗?我们是合法的夫妻,妻子会因丈夫的一个吻而打他吗?不可能的事。”秦浼毫无压力的说道,还不忘将解景珊拉出。“景七,你说可能吗?”

解景珊沉默,她不发表自己的意见。

解景琛用舌尖顶了顶自己的后糟牙,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寒光。“你还知道我们是夫妻。”

秦浼笑而不语,敏锐的觉察到,解景琛的话意有所指。

他是暗示她,没有履行妻子的义务吗?真是可笑,他伤了腰,不是质疑他的能力,她满足他,他能行吗?

她还想暗示他,没有履行身为丈夫的义务。

“四哥。”解景珊拉扯着解景琛的衣袖。

解景琛闭眼,深吸一口气,睁眼,怒意褪尽。

“四哥,你去叫五哥回来。”解景珊转移话题,提醒着解景琛,治她的腿才是大事,可别得罪了四嫂,然后四嫂一个不高兴,拒绝给她治腿。

解景珊还是小瞧了秦浼的医德,愿意给解景珊治腿跟解景琛没多大关系,他们就是离婚了,有始有终,她依旧会帮解景珊治腿。

“解景琛。”秦浼朝解景琛使了个眼色,不能强行将景七带出门,只能让景七自愿跟他们出门,逼迫的自愿那也是景七自愿的。

解景琛早就察觉到秦浼的目的,凝视着景七的眼神幽深了几分,说道:“景七,你五哥要上班,还是等张姨妈回来。”

解景珊失落的放开拽着他衣袖的小手。“张姨妈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天。”解景琛也不清楚。

“还有一个办法。”秦浼趁机说道。

“什么办法?”解景珊抬头,一脸期待的望着秦浼。

秦浼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你跟我们一起去中药铺买药。”

解景珊小脸一垮。“我不去。”

“那就没办法了。”秦浼也不逼她,无所谓的怂了怂肩。“还是等张姨妈回来,反正你的腿也不是一两天的事,看你这么有耐心的样子,也不急于一时,多等几天也不着急。”

解景琛眼角抽了抽,如此直言又明晃晃,她真当景七是傻子吗?

解景珊低下头,没有人能体会她此刻的心情,别说多等几天,多等一个小时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秦浼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道:“昨晚没睡好,我回屋睡回笼觉,吃午饭叫我,我想吃大米饭,至于菜,随便,我不挑食。”

不挑食,她真有脸说,解景琛就没见过比她更挑食的人。

秦浼还没迈进门槛,解景珊叫住她。“四嫂。”

秦浼停下脚步,却没回头,不想让景七看见她脸上的得意之色。

“四嫂,我跟你们一起去中药铺买药。”解景珊说道,双手紧攥成拳,做出这个决定,可见她需要多大的勇气。

秦浼敛起脸上的得意之色,转身,一脸淡然地看着解景珊,问道:“不勉强?”

“不勉强。”解景珊点头。

“你确定?”秦浼又问,见解景珊点头,秦浼提醒道:“你可要想清楚,出了门,你就不能后悔,你是知道我的,要么不出门,一旦踏出门,你后悔,纵使寻死觅活的折腾,我都不会妥协,逼急了我,卸掉你的下巴。”

解景珊条件反射性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下巴被卸,流着口水,像傻瓜一样,太屈辱了。

“不后悔。”解景珊语气坚定。

“你保证。”秦浼拧眉。

“我保证。”解景珊保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