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明1128西洋湖边

第453章 河东糜烂

完颜宗翰率金国西路大军,绕过太原后,挥军南下,直取汾州。沿途各县纷纷陷落,平遥、孝义、介休、灵石皆被镶黄旗固山详稳完颜鹘沙虎大军攻破。汾州城外风声鹤唳,城中气氛愈发紧张。

汾州知州张克戩是张叔夜的堂弟,出身名门,忠义之心尤胜。见金军兵临城下,张克戩急召通判韩琥、守将麻世坚、兵马都监贾亶等人共议抗敌之策。张克戩从容说道:「我知汾州难保,然为国尽忠,岂能苟且投降?」他目光灼灼,扫视众人,又道:「若有人欲离去,我不阻拦,但我愿与汾州同存同亡,以明节义。」

麻世坚素来贪生怕死,心中惶恐,半夜斩关逃出汾州,逃命他乡。而韩琥则誓死守城,率兵与金军激战,终战死于城头。张克戩见状,心中悲愤,但决意继续抵抗。他集结城中百姓和士卒,厉声号召:「我为汾州之主,当与城池共存亡,汝等若愿尽忠,便随我一同死战!」百姓和士卒无不感泣,伏地痛哭,誓死追随张克戩。

此时,金军大将完颜银术可率镶红旗主力兵至汾州城下,意图劝降。完颜银术可派使者入城,张克戩与贾亶等人会见。那使者傲然言道:「我家元帅粘罕有言,若汾州愿降,当保全城中百姓,免受屠戮。」贾亶怒不可遏,拔剑欲斩使者,喝道:「何来贼子敢放此狂言!」张克戩拦住他,冷然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他接过粘罕的劝降书信,却未曾展开,直接投入火中焚毁,淡然说道:「我汾州不降。」

使者满面羞愧,回见完颜宗翰。完颜宗翰闻讯后怒不可遏,派大将完颜娄室率镶黑旗兵万骑来攻汾州。完颜娄室乃金军名将,年逾四十,久经沙场,善用大杆刀。完颜娄室率军列阵城下,汾州再度陷入危机。

张克戩登城眺望,见金军阵势雄壮,心中清楚,援军迟迟未至,汾州危在旦夕。他虽心知难逃一劫,却毫无惧色,亲率将士登城御敌,发霹雳炮猛轰敌军,城下金军伤亡惨重。张克戩大笑道:「金人不过血肉之躯,焉能吓倒我等!」

然敌势强盛,汾州危急。兵马都监贾亶久负勇名,手持四棱槊,每战必冲锋陷阵,人称「小单通」。此日,金军猛攻汾州城西北,贾亶亲自领兵出战,直冲敌阵。金军见他勇猛,完颜宗翰大呼:「谁可擒此猛将?」话音刚落,契丹镶黑旗先锋老将耶律塗山应声而出,身骑青骢马,挥动八十斤重的开山大斧,直取贾亶。

贾亶厉声喝道:「鼠辈,敢来送死!」他挥槊迎敌,战斗十余合,耶律塗山怒喝一声,一斧劈下,将贾亶斩于马下。完颜宗翰见贾亶已死,军心大振,挥军猛攻汾州府衙。

张克戩闻讯,知城池已难保,然仍率众巷战,誓死不降。他听闻完颜宗翰悬赏百金欲擒自己,怒道:「我乃大宋之臣,宁死不降!」他战至力竭,回到府中,卸下铠甲,换上朝服,焚香祭拜南方,望着京师方向,心怀大宋江山,决然自刎。

完颜宗翰攻入城中,闻知张克戩自尽守节,心中不由感叹。他命人以礼将张克戩与家人葬于后园,罗拜设祭,并在汾州为其立庙,供后人祭祀。

北风如刃,汾水两岸枯草萧索。完颜宗翰又令大将完颜娄室领镶黑旗精锐西进,取石州而控关陇门户。石州虽非宋地重镇,却地势险要,北通汾州,西接关中,东连太原,乃兵家必争之地。宋朝若失石州,关西防线将岌岌可危。

完颜娄室接令后,率军昼夜兼程,疾行数日而至石州城外。石州守将吴益虽知金军来势汹汹,但因兵力不多,仅以城墙为屏,严阵以待。

完颜娄室大军抵达城下,先遣游骑四处查探城防虚实,又令工匠搭建攻城器械。次日天明,完颜娄室亲登高岗,举弓示意,金军号角声震彻山谷,数百云梯和攻城车齐头并进。宋军居高临下,以箭石、滚木、火油猛击来袭金兵,但金军悍勇异常,伤亡虽重,却不退缩,接连冲锋不止。

战至午时,完颜娄室察觉西南角守军逐渐力竭,遂令精锐攻坚部队集中火力轰击城墙。宋军虽死守不退,但终因寡不敌众,西南城墙一角被轰开缺口。娄室见状,大笑道:「天助我也!攻入城中者,赏千金!」金军士气大振,蜂拥而入。城内巷战惨烈,宋军虽浴血抵抗,终难支撑,当夜石州城破,守将吴益力战而死。

石州既破,完颜娄室即分兵两路,直取属县方山、平夷。两地守军闻石州失陷,士气崩溃,未及整军迎敌便各自溃散,金军不费一兵一卒,轻取两地。娄室令搜刮石州周边粮草,又掳掠数千百姓为奴,添充军需。

为巩固新占之地,完颜娄室奏请完颜宗翰,派大将固山详稳孛堇

乌谷率重兵镇守石州。孛堇乌谷精于守御,又善治军,完颜娄室特嘱其加固城防、修缮工事,以石州为据点,待来年春暖,再作更大图谋进取陕地。

寒风卷地,泽州城上旌旗猎猎,城墙之内却死寂一片。完颜宗翰统领的金军十八万,自平阳府一路南下,所过之处,宋军或战败,或降附,如今大军兵临泽州,城中气氛已近崩溃边缘。

泽州知州高世由立于城楼之上,望着城外黑压压的金军营地,神色复杂。副将许知退劝道:「知州大人,金兵势如破竹,如今城中不过两千守军,粮草不足,恐难支撑多日。不如早做决断,免得城破之时百姓遭屠戮。」

高世由沉默许久,低声问:「降,能保得全城百姓无恙?」

许知退沉声道:「金人素来残暴,但若能全城献降,或许尚有一线生机。再者,如今朝廷自顾不暇,河北河东接连失地,咱们已成孤城,何来援军?」

高世由闭目深吸一口气,似在压抑内心的挣扎。他缓缓道:「再等等,探报金军攻势如何,再作决断。」

次日清晨,完颜宗翰亲率中军大帐,金军已经完成对泽州的合围。猛安谋克们在帐中各执己见。镶白旗主完颜蒲家奴率先发言:「泽州城小守弱,不足为虑。何必耽搁时日,依我看,直接用攻城车破城,杀他个鸡犬不留!」

完颜宗翰摇了摇头:「蒲家奴,这泽州虽小,却是南下之要地。若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对后续攻略益处极大。屠城只会激起河北、河南百姓更强的反抗意志,不如诱降。」

他看向镶黄旗完颜鹘沙虎:「此地城中有无可用之人?」

完颜鹘沙虎道:「知州高世由乃文官出身,胆小怕事,不难劝降。若将全城百姓性命作为条件,他定然屈服。」

完颜宗翰点头:「既如此,派使者前往劝降,限他三日内献城。若不降,便用炮车轰破城门,务必速战速决。」

城楼之上,金军使者高声喊道:「大金太师完颜粘罕有令,宋泽州知州高世由可开城投降,保全百姓性命;若三日内拒降,泽州上下人畜无留!」

高世由听罢,握紧城楼的栏杆,内心矛盾激烈。守城将领竺承忍不住怒道:「高相公,此番乃敌人施压,您若降了,百年忠义又何在?」

另一名副将却摇头劝道:「竺兄,咱们这点人马,能撑得几日?再说,百姓何辜,若因咱们死守引得金兵屠城,这罪孽高相公担得起吗?」

高世由抬头看向远处的金军营地,咬牙道:「百姓无辜,若以我一人之身能换全城性命,便是辱没先人,亦在所不惜。」

三日未至,高世由便带全城文武前往金军大营献城剃发投降。

完颜宗翰率大军进入泽州城,接收降军武器,整肃秩序。他立在城楼之上,俯瞰全城,对身边的完颜鹘沙虎道:「宋人虽弱,但降而不屈者仍大有人在,须妥善安置降众,勿使生乱。」

完颜鹘沙虎微微一笑:「大金兵威,谁敢不屈?不过大帅宽宏仁德,自当令此城平稳归降。」

然而,入夜之后,城内却仍传来不愿剃发的宋兵与金军巡逻队冲突的消息。完颜宗翰冷哼一声:「看来有些人还不够绝望。」他当即下令,强令全城男子剃发编入旗下奴隶,拒者立斩,以儆效尤。

城中百姓虽恐惧屠戮,不敢公开反抗,但愤怒与绝望的种子已悄然埋下。

泽州城降的消息很快传向四方。宋军各路将领闻讯无不感叹河北河东形势危急,而泽州一役的轻易沦陷,也让更多人开始对宋廷上下失去信心。

而在大名府,正在整军备战的岳飞听闻消息,长叹一声,低声喃喃:「一城又一城,待到何时,方能雪耻?」

泽州的陷落只是完颜宗翰南下征战的开始,金军攻势如猛虎,而中原大地,风雨飘摇,前路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