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开封危局
靖康元年十一月廿六日,金军在隆冬深夜发起猛烈攻势,第二次开封攻防战拉开了血腥的序幕。
雪后的开封城,寒风如刀割面,金军在城外布阵,巨大的云梯与攻城塔缓缓推进,直逼城墙根部。与此同时,投石机的轰鸣声再次响起,巨石如雨点般砸向城头。
城内,宋军虽士气低迷,却凭借城防的坚固与丰富的作战经验暂时顶住了金军的攻势。面对云梯,宋军弓箭手用火箭点燃燃油箭矢,精准射击攀登的金兵。攻城塔靠近时,守军用火油浇灌塔身,再用巨石砸毁其支撑结构。一时间,城头火光冲天,金军攻势被暂时压制。
夜幕降临,宋军利用地形对金军营地发动夜袭。几支轻装部队趁夜悄悄潜入金军外围阵地,以火油点燃金军的粮草堆和攻城器械。火光乍起,金军后方一阵混乱。完颜娄室对此不为所动,冷冷命令增派弓骑兵守夜,并开始修缮受损器械。
而城内,宋军却因士气低迷与军纪不严,开始出现内乱。他们擅自行动,以捉拿奸细为由肆意劫掠民宅,有人趁乱纵火,甚至将居民拖到街上杀害。满城的恐慌情绪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
「奸细无处不在!谁知道这贩夫走卒不是给金狗传递消息的走卒?」一名守军满脸狰狞地喊道。他的声音引来一片附和,却也让百姓的哀嚎在夜色中更加刺耳。
宋军尚未反应过来,金军已开始猛攻开远门。火光照彻夜空,守城士卒心惊胆战,纷纷上城戒备。然而城楼之上,主将何栗与孙傅却自顾自饮酒作乐,满不在乎。
金军攻势猛烈,完颜宗翰指挥部下高丽正白旗组织高丽奴隶搬运土石,不顾箭矢填平护城河。护城河宽数丈,宋军弓手虽居高临下,却因指挥不力无法有效阻止。眼见金兵渐近,守城将士惊慌失措,有士卒急报城楼:「启禀何相公,金兵已开始填河,请速下令反击!」
何栗却摆手道:「慌什么?金人不过虚张声势,待我饮罢此杯再议。」
一旁的孙傅也哈哈大笑:「城墙高耸,护城河宽,金兵岂能轻易攻破?多派些弓弩手便是,无需自乱阵脚。」
城下传来阵阵喊杀,弩砲轰鸣,开远门危机四伏。然而城楼之上却只余觥筹交错之声。
消息传至皇宫,赵桓听闻开远门危急,怒不可遏,连夜召何栗、孙傅入宫质问。二人匆忙入殿,尚未来得及行礼,赵桓便拍案大怒:「金贼攻城,西门告急,尔等为何袖手旁观?难道要等朕亲自披甲上阵不成?」
何栗满脸赔笑,试图辩解:「陛下息怒,臣料金贼攻势虚张,护城河坚固无比,断无攻陷之虞。臣已令士卒严守,不必忧心。」
赵桓冷笑:「严守?金兵填河,箭雨如林,城上士卒几近溃散。汝等若有一丝作为,怎会如此危急?」
孙傅支吾道:「陛下,夜战不利,出城迎敌恐非良策。不如待天明再议?」
赵桓怒拍御案,喝道:「饭桶!金贼夜袭,城破在即,尔等竟推脱敷衍!朕命汝即刻出城破敌,若再迟滞,提头来见!」
二人战战兢兢跪地磕头,惶恐应命:「臣等不敢怠慢,定竭力守城。」
然而,当何栗与孙傅回到开远门调兵时,却无人敢领兵出城。禁军将校俱以敌强我弱为由,互相推诿。何栗怒道:「谁敢抗命?陛下有旨,必须出城迎战!」
一名老将冷笑道:「何相公高坐城楼饮酒,敌军填河时尚不作为,如今命我等送死,何其不公?若何相公亲自率领,我等定当死战!」
何栗闻言哑口无言,孙傅也低头不语。宋军士气低落,城中百姓心急如焚,皆知将帅无能,怨声载道。
金军总帅完颜宗望深谙宋军之弱点,兵临开封后布下「围三缺一」的策略。东西北三面,金军营寨如铁桶般封锁,唯南门一带空出缺口,似是留了一条「生路」。然而,这条「生路」实为死局,南方野外潜伏着数十股金军骑探,时刻监视着城中动向。若有宋军从南门突围,金军骑兵便会迅速聚拢,将其一举歼灭。
赵桓披着貂裘,踱步于大殿之中,脸色苍白如纸。他抬头看向殿中站立的何栗、孙傅二人,语气中难掩惶恐:「潼关刘延庆的大军为何迟迟不至?河北的勤王军又到了何处?康王赵构北上议和,为何至今音信全无?莫非……莫非连九弟也弃朕而去!」
听得赵桓连声质问,何栗与孙傅互望一眼,额头已渗出冷汗。何栗上前一步,硬着头皮回道:「回禀陛下,潼关战事不利。西军刘延庆虽连日猛攻,但金将完颜蒲家奴领三万铁骑固守潼关关隘。近日大雪封路,潼关形势愈发艰难,恐难以短期内突破援京。」
赵桓闻言,只觉心头一沉,喃喃道:「西军……竟也如此无力?朕年初调走西军,莫非是天大的错?」
沉默片刻,赵桓再度抬眼,语气更加急切:「既然西军难以倚仗,那河北的宗泽、张所等勤王军呢?九弟挂帅至今无信,难道朕连一个忠臣都找不出?」
孙傅低头道:「陛下,宗泽虽勇,但河北诸将各自为战,整编尚需时日;张所父子虽据守大名,但金军重兵压境,未必能腾出手来支援。至于康王……」
赵桓怒目瞪来:「康王如何?」
孙傅支吾道:「康王北上议和,金军尚未回复,恐需更多时间斡旋……」
赵桓冷笑一声,挥袖打断:「议和?议和?朕的城已危在旦夕,还谈何议和!」
忽然,他转头问道:「南门既无金军布营,是否可护送朕与宗室突围?」
此言一出,何栗忙跪地道:「陛下切不可冒险!金军虽未围南门,但实为诱敌之计。若陛下突围,势必被金军围歼,一旦有失,大宋江山必亡!」
孙傅也急声附和:「陛下万金之躯,万不可轻易涉险。请陛下安心留守城中,臣等必定全力以赴守住开封!」
赵桓闻言,面色阴晴不定。他望向殿外的风雪,心中一片迷茫。若城破,他与宗室的生死命运将落入金人之手,这一刻,他竟生出一丝深深的绝望。
夜色愈浓,开封城内百姓惶惶不安,士卒心生怨气,宗室则暗中筹谋各自的后路。而城外的金军大营,火光连天,杀声未歇。完颜宗望坐于帅帐之中,冷笑道:「宋人果然不堪一击。南门空置已有数日,仍未见突围,或是胆小,或是另有图谋。但无妨,围城之战,耗尽其粮草民心,城破只是时间问题。」
这一夜,风雪交加,杀机四伏。赵桓虽身处皇宫,却如临深渊,每一次风声与炮鸣,都像是一记丧钟,为他的朝代敲响。
腊月初十,张叔夜见南城飞石频中楼橹,形势危急,与范琼谋议曰:「敌炮猛攻,城防难支,须遣精兵夜袭,焚其炮架,挫其锐气。」
当夜,张叔夜分兵袭敌营,初起时势甚勇猛,然金军早有防备,铁骑迅疾反扑。宋军不敌,阵脚大乱,退归时互相践踏,溺于城隍水者以千数。张叔夜黯然退回,泣道:「我辈虽忠,奈何天命难违。」
腊月十五,金军围困东京愈加严密,宋朝朝廷走投无路,钦宗遣签书枢密院事曹辅、尚书左丞冯澥率使团赴金营请和。完颜宗望接见于营帐,态度傲慢,提出苛刻条件:割让洛阳、商丘两地,另须送「不割地大臣」入营为质,方肯罢兵。曹辅等闻言面露难色,不敢擅自允诺,只得回城复命。
腊月廿三,北风狂啸,自黄河北岸卷来飞雪。至夜,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铺地盈尺,城墙、房屋皆积白。城中士卒衣薄粮短,饥寒交迫,守城愈发艰难,而金军营帐却如山列野,炊烟不断,声势依旧浩大。
金军趁风雪之势,于通津门、宣化门东立天桥数座,高俯城内,以火炮轰击城防。炮石如雨,城墙震动,楼橹崩塌,守卒死伤惨重,防线愈显脆弱。
范琼见敌军天桥威胁巨大,召集千人精兵,自宣化门趁夜冒雪出击。宋军初起势锐,迅速逼退金兵,成功焚毁一座天桥。北岸金军见状,急遣骑兵反扑,宋军奋力抵挡,竟迫敌退至河岸,军中士气为之一振。
范琼见金军稍退,未察敌势,命部下追击,部分士卒竟渡冰追敌。然黄河冰面因连日炮火震裂,宋军兵力一上,冰面骤然崩塌,数百士卒坠入冰水,或溺毙,或为敌骑射杀。
残兵退回城中,范琼面如死灰。士卒围而叹道:「本欲为朝廷尽忠,今却徒劳丧命,奈何奈何!」城中军心再度动摇,甚至有守卒登城哭号:「天佑中原,奈何敌势如天灾!」
赵桓闻讯,大怒,欲治范琼追敌轻率之罪,张叔夜苦劝道:「眼下当保军心,而非问罪。敌军势强,雪势未止,此皆天命不可为,陛下须从长计议。」
赵桓闻言长叹,不得已命封闭各门,只能坐守待援。金军趁机将残存天桥修复,并日夜轰击城防,火石声震彻全城,东京陷落之危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