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他们暂时还没死
从河边回到景区这一路上，大林和游野都在争论“过失至河神死亡”这件事情上究竟谁的责任更大一点；是游野没有尽好告知义务，还是大林没有事先尽到准确判断潜在风险的义务。
游野虽然平时秉性恶劣、怪话连篇，但是辩论所需的口才和阴阳怪气显然是不同的，所以没几句话就落入下风，被大林怼得有口难言。到最后被逼急了，脱口而出：“你是欺负我们阴神这个弱势群体。”
这时候就轮到大林阴阳怪气了：“你们是不是弱势群体我不知道，你现在这副嘴脸倒是很想某些‘群体’的。”
“你什么意思？”
“四大阴神我也见过三个了，他们最少也活了一千多岁；可以预见的将来，只要自己不作死，少说还能再活个三五百岁；结果你跟我说阴神是弱势群体？我们人类一辈子才有几年？”
“这跟寿命长短没有关系，正因为活得长久，烦恼才多……”游野兀自强辩，像极了某些自称“穷得只剩钱，所以才烦恼”的人。
“你是准备跟人类比生活烦恼和压力？”
“……”游野终于闭了嘴，直到走回景区，都没好意思再说话。不过他们都没料到，景区里正有一个大意外在等着他们。
“那些自媒体的人去哪儿了？”大林回到接待区时没见到“薰悠访胜”工作室的人，心里顿感不妙，立刻跑去找到连一峰。
“他们啊，跟着联防队一起上山了，还从我这里要了几套防爆装备去。”
大林追问：“怎么不等我回来呢，那个姓张的助理也去了？”
“当然，也去了。”连一峰没怎么在意，听他的口气也很清楚那帮自媒体的人去做什么，“没关系的，我交代了联防队，专门分一组人跟着他们一起走，安全上肯定没问题的。”
对连一峰的说辞，大林不予置评，游野却冷笑：“我可不敢做这种指望。联防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对付的是什么东西，没准他们还当是抓野猪呢！”
“说屁话没有用，咱们得马上跟上去。幸好，景区里基本都是一条路。”大林快步往山上走，顾不上搭理身后连一峰“你怎么没带摄像机”的疑问；这个时候，他自己也在发着牢骚：“你说他们要是离开景区的步行道，我们该怎么办？荒山野岭的，怎么找到他们？”
“找不到，死了活该。别人是没见过，不知道害怕，他们已经见过一回了，死了也是自己作死。”游野话音冷酷，根本不在乎寻常人的死活。
大白天的，山上山下遍布几十号联防队员，游野不好驾风；幸好，经过改造的肉身同样行动迅速，在登山步道上跑得比许多人在平地上都快。一层层台阶、一个个水潭走上去，直到半山腰都不见自媒体那帮子人。一路上也问过好几个联防队员，得到的回答也是空前一致，齐刷刷指向山道更高处。
“那几个外地人一直跟我们打听有暗洞的地方，找过两三个地方了；也不知道他们想什么，我们也没处‘撒钩’，就听有个后生仔一直说些听不懂的，好像是日本话。”
联防队员说话的时候同时操着本地话和普通话，“没处撒钩”基本等同于“摸不着头脑”之意。
大林越走心里越是担心，因为随着他向上攀登，从河神手上获得的那团水汽反应越是剧烈；也就是说，随着他离自媒体的人越近，同时也离那个活死人“柴刀邱”越近。他们双方随时有可能碰到一起，甚至不排除已经……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大林心里的念头还没转完，就听头顶上传来一片嘈杂声，男男女女都有，大呼小叫着；既有纯粹的普通话，也有本地人的方言，夹杂在一起，每一声都透着惊恐和慌乱。
声音从瀑布顶端传来，应该是上一层潭坑附近。大林一抬头，面前是一道并不崎岖的瀑布；这里的崖壁并不是九十度直上直下，而是最多六十度的陡坡，瀑布水在岩石上流淌，而非飞流直下。
和瀑布水一起下来的，还有一个翻翻滚滚的身影。那人在翻滚中还不忘四下乱抓，想找到受力借力的地方止住下滑；可惜他身处的是六十度陡坡，又被瀑布水常年冲刷后平滑如镜，水道上连根草都没有，哪里有东西给他借力？
所幸这道瀑布并不甚高，一番翻滚虽然难免鼻青脸肿乃至头破血流，最后落进水潭时却还能浮起来，挣扎着往岸上跑。
潭水不深，对方走了几步就出了深水区，踩着地面站了起来。
大林认得分明，那是“薰悠访胜”工作室的摄像师老郑。对方看到大林，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喊：“在上面，那东西又来了，就在上面。”
带来顾不得拉他上岸，三步并两步往上跑。
上层水潭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两个联防队员捂着脑袋蹲在地上，身旁是断掉的防爆棍和乱糟糟的防爆网；很显然，他们努力过了，但是防爆棍伤不到一个活死人，绳枪估计干脆就打空了。
两个女主持在更远处的山道上，冲着一片树林尖叫，只一个劲地跳脚。
大林环顾四周，发现少了小郭和张小哥。
“他们去哪儿了？”大林忍着高八度的尖叫噪音靠近两个女网红。
“那儿、那儿……他们两个跑进树林里去了，那东西也跟着进去了。”女网红手指着步行道旁的山坡，但是大林什么也看不到；那是树木和灌木交错生长的乱林，地面上是夏日疯狂生长的杂草，入秋后依旧茂盛，足以完全遮蔽一个成年人。
“赶紧离开，下山去，跟联防队的一起，不要自己走。”大林只简单交代两句，就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林子里。
离开了外人视线，虽然仍不方便驾风起飞，但是一些摆脱杂草、灌木的小手段已经可以用上；大林穿行的速度比山林里的猴子还快。
前方隐隐约约传来小郭和张小哥的声音，短促而尖锐，似乎在喊救命，又似乎在恐吓，更多时候听不出任何具体的意义，纯粹是恐惧情绪的发泄。
大林稍稍心安；至少，他们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