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柴刀邱的另一个执念
小郭现在心无杂念，只有两个念头萦绕心头不去：一个是他突然发现自己在运动方面还有许多前所未知的潜力可挖，过去从未想过自己在“山地越野跑”这个项目上能发挥得如此出色；第二个念头他又觉得自己傻得可以，怎么刚才就惊慌失措跟姓张的跑到一起了？
那东西要追的是小张，不是自己呀！可怎么就那么寸，它扑向小张的时候，自己居然正好跟姓张的站一块？还有自己怎么就那么傻，当时往旁边横着跑不好吗？甚至学老郑那样直接往坡下一滚，就算头破血流也好过现在这样啊！
当时怎么就下意识跟着姓张的向后跑呢？结果现在两人一怪跑成了一堆，偏偏前头是一堵断崖，没路了。
小郭并不理解自己的行为，因为骤逢危险，尤其是在陌生环境里，人类总是下意识选择抱团行动。也可能是身后的怪物给他造成的压力太大，让他不敢去赌自己稍微停下脚步或者换个方向，对方会不会放过自己。
万一那怪物喜欢顺路挠一爪子呢？
“怎么办？”张小哥已经六神无主，若不是身边还有一个“同伴”，这会儿估计已经哭出声来了。
那怪东西，先前第一次遇到的时候，不是几个人赤手空拳就打跑了吗？怎么这次人手一件防爆装备，反倒被打得落花流水了？
现在还有地方可跑吗？
小郭动手的速度比张小哥乃至他自己思考的速度都要快得多，眼看怪物近在咫尺，他直接将身边的小助理往前一推，自己则沿着悬崖边缘往相反的方向连滚带爬。只要姓张的能拖住那怪物几分钟，自己就能绕过去沿着来路回到景区步道上。
显然，被迫停下脚步之后，小郭的脑子比刚才亡命奔逃时冷静得多，同时也冷酷得多。而就在他重新钻回林子的刹那，他看到了“飞奔”而来的大林。
那个电视台的记者压根就没搭理他，径直从他身边跑了过去。小郭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心里被无穷的羞耻感所淹没。
每一个做贼心虚的人总会担心自己做的坏事被人看见，大林也确实看见了，只是他顾不上。
助理小哥还没死，被推了一把之后，他脚下不禁踉跄，被地上的草根绊了一跤，运气极好地躲过了插向他心脏和咽喉的爪子，脑袋撞在怪物大腿上，眼冒金星的同时身体不断翻滚着，竟滚出了悬崖之外。
当大林冲过来的时候，张小哥正抓着一根藤蔓悬在几十米高的半空，两腿晃荡着，脚尖不断在崖壁上摸索着寻找着力点。而怪物几番伸出爪子都够不着，正发狠撕扯地上的藤蔓。
或许是所有魑魅魍魉对夜游神的本能恐惧，又或者是生前的土匪生涯导致对危险的高度敏感，当大林来到他身后时，怪物猛然止住了动作，回过头死死盯着，喉中“嗬嗬”作响，仿佛有水声滚动。
大林被迫停住了脚步。因为助理小哥就在怪物脚下不到两米，大林不敢赌怪物不会狗急跳墙，直接抱着小哥一起坠下去。
“你还能听懂说话吗？”大林打量着对方，带着先入为主的印象去看，果然在“长毛”覆盖之下依然能看出越来越多属于人类的特征。
怪物喉中的“水声”越发响亮，突然脱口而出一句：“汉奸”；与先前听到的“小鬼子”一词差相仿佛，都是一样的沙哑、沉闷，而且还有些许的走调。
大林大约猜到，这是许多年没有使用发声器官的缘故。虽然对方死后不知什么缘故导致尸身不腐不坏，但是这七八十年来肯定也不会有说话的机会。
只不过，这一声“汉奸”让大林很不爽：你一个杀人越货受“招安”的土匪，居然好意思骂我，而且还骂得理直气壮？
转念一想，在中国人的道德评价体系里，似乎土匪确实比汉奸的地位稍高一点；虽然只是五十步笑百步的水平，可这“五十步”的差距却是实打实的。
尤其这还是个亲手杀过鬼子兵的土匪，差距或许还能再大一点，七八十步也未可知？
不说大林在心里琢磨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只说因为“羞耻感”而选择留下的小郭，听到这一声含含混混但确凿无误的“汉奸”，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失神之下不禁惊呼：“他是人！？”
大林回头瞥了一眼，没有理他，而是对怪物打了声招呼：“你瞧，这是第二次打交道了，你还没做过自我介绍呢！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是什么人吗？”
怪物不说话，如野兽般“嗬嗬”闷吼，眼神却十分犹豫；每每看大林两眼，又瞥助理小哥一眼，似乎不能下定决心是先逃离危险，还是先干掉一心追杀的目标。
没得到回应，大林也不在意，立刻指着助理小哥一字一句说道：“这个人，不——是——日本人。”他唯恐对方不仅发声器官受损，连听觉器官也受损，于是刻意放重、放慢了声调。
怪物的“嗬嗬”声骤然提高了几个音阶，目光也更加凶狠，脚步微微往悬崖边挪动，似乎开始倾向于先杀人。
“靠，你什么毛病？会说日本话而已，就非得置人于死地，连人话都听不懂了吗？你哪来这么深的执念？”眼看自己的劝说起了反作用，大林不禁气急败坏。
突然间，心头有灵光一闪。
“执念？这家伙的执念好像不止一个吧？”
大林想起连一峰说的有关“柴刀邱”故事，突然急中生智，冲着对方大喊：“柴刀邱，我知道你，你带出来的金银财宝呢，丢到哪儿去了？是不是丢进水里了？”
当“金银财宝”四个字引起对方眼神变化时，大林知道自己可能赌对了；于是他的声音更大、更急，催促着柴刀邱：“你带出来的钱找不到了，还有没带出来的呢？埋在土里了，留在土寨堡里了？钱呢，金子呢？在哪儿，在哪儿，找不到了……”
大林的声音夹杂着煽动、恐吓，一声急过一声，喊得柴刀邱六神无主，渐渐狂躁起来。
突然间，这个生前就舍命不舍财的老土匪仿佛想起了什么，“嗷嗷”叫着往另一个方向跑掉了。
大林没有急着去追，而是先跑到悬崖边，将助理小哥拉了上来。
“不错嘛，能支撑这么久；上学时候体育课引体向上能做几个啊？”
这句话显然不是大林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