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胜亦是败
项逸峰万万没想到，江潜和李妙瑄一出现，让原本他认为掌控中的局面大幅改观，现在第三战还没打，少觉寺已经被逼退，原本一直替玄武宗站在第一线的浊河剑派掌门陈剑锋，现在也缩在人群中不敢出声。
玄武宗四大护法之一的千劫倒是浑不在意，冷冷在一旁观看，对千劫来说，只是给项逸峰多一次收服七晋联盟的机会，若项逸峰收服不了，他就按照原定计划，直接用武力把七晋联盟中不愿意归降的宗门给灭了。
晋一派掌门方鹏和第一战获胜的方洛也都没出声，海啸天虽然到现在还不清楚方鹏前后立场为何会有这么巨大的转变，但显然晋一派并没有参与玄武宗和少觉寺、浊河剑派的计划，只负责出了一个方洛应战。
正当项逸峰为难还该不该进行第三战，江潜已再次出声：「陈掌门应该不会在七晋联盟所有高层齐聚的场合说话不算话吧？不知济严大师是不是少觉寺济字辈的武皇？」
这话明显针对陈剑锋而来，江潜并没有遗忘陈剑锋的承诺。
现在连事主少觉寺都无法驳斥江潜，等于默认真悟是学了江潜说的阴损毒功，陈剑锋已经完全找不到理由自圆其说。
陈剑锋心中叫苦，他原本是想替玄武宗当出头鸟，换取玄武宗一统晋陵后更高的地位，现在这情况他既无法上去和江潜争论，也不敢真的按照诺言撤走。
一直站在擂台上的江潜见陈剑锋龟缩不出，转头面对晋一派方向问道：「现在少觉寺已同意不提七晋联盟和玄武宗结盟之事，浊河剑派陈掌门刚刚对在下的许诺想必各位都听的一清二楚，晋一派如今是何打算？」
方鹏还没答话，方洛已冷笑一声说道：「少觉寺和江少侠的恩怨与晋一派无关，方某只知道若江少侠最后一战无法取胜，海盟主就要实现诺言，撤消与临渊宗、银鸢佣兵团的结盟。」
江潜点了点头，朗声说道：「请浊河剑派第三战的代表上台与在下一战。」
江潜此言一出，众皆哗然，原本支持玄武宗的一方已无再战理由，只剩下晋一派已注定无法成事，江潜却主动提出要完成第三战。
海啸天、萍雪神尼、褚百城都眉头紧皱，现在的优势局面是江潜和李妙瑄缔造的成果，江潜硬要完成第三战，他们也没理由阻止。
项逸峰原本对江婷有绝对的信心，他知道江婷虽然账面上只有武王初期修为，但江婷不只练了玄古神功，还服用了玄元丹，能发挥玄古神功的威力犹在真悟之上，但江潜每一步都有惊人之举，项逸峰现在也担心江婷会过不了江潜这关，反而弄巧成拙。
江秋月心中还是不希望江潜江婷兄妹闹翻，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情绪恢复平静后的杨晏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
在场所有人中知道江潜此战用意的只有杨晏，这是江潜在尽他身为兄长的本分。
还在台上的李妙瑄担忧的看了江潜一眼，却看到江潜眼中坚定的战意，李妙瑄不禁回想到自己和南月晴决战的前夜，当时自己也是这种眼神，听不进江潜的劝阻。
江潜今日之后可会和她那天一样后悔？
李妙瑄叹了一气，退下擂台。
江婷怔怔看着台上之人，这人曾是她心中的无敌英姿，遇到困难从不放弃，在天枢峰挡下韩氏的逼婚、在灵星城帮吴英拿下岳清商会会长、刚刚才凭一己之力逼退少觉寺和浊河剑派，如今却等着自己上台一战。
江婷心中不断问自己，为何会和江潜走到今天的局面？
玄古神功的杀意也在逐渐凝聚。
当初创出玄古神功的大能，是以玄元取代灵元为基础，压缩到极致的真气后来成为佛宗功法的原点，而能够与外界通玄又成为魔宗功法的基础，所以真悟仅凭半吊子的玄古神功，就无视唐衍半仙武技的限制，压缩到极致的黑色真气更是连江潜的灵气都能克制。
而江婷修练玄古神功之后，又出现一个无论是东方玄或项逸峰、甚至江婷自己都没发现的异变。
东方玄拿到的玄古神功，其实也不是玄古神功的完本，但东方玄凭着超强的武学修为将玄古神功缺漏的部分补齐，还发现了玄元的秘密，然而东方玄发现经他改良后的玄古神功，有一个很严重的弊端，修练者会越来越沉迷在对力量的追求，会渐渐丧失理智，成为一个杀戮兵器。
让项逸峰拿玄古神功给江婷修练，主要是东方玄要透过玄古神功控制江婷，等江婷修练成功，就会变成东方玄用来进攻白江的工具。
项逸峰虽然也曾怀疑过东方玄的用心，但以他的修为还看不到玄古神功真正的问题所在，因此还是按照东方玄的指示拿给江婷修练。
不过江婷身上还有邪月项练的上弦月在，原本单独配戴上弦月，会因欲望被放大而让人逐渐失去人性，需要下弦月的功能来平衡，江婷修练玄古神功刚好取代了下弦月的功能，使得上弦月和玄古神功对她的影响被互相平衡。
此时的江婷不但同时掌控了邪月和玄古神功的力量，还让两者的弊端消弭于无形。
江婷手持天照跃上擂台，一招虹绫剑歌第一式红绫开剑气攻向江潜，这是江婷过往擅用的起手式，江潜早已无比熟悉。
但就在江潜要以苍龙破开红色剑气那一刻，他突然发现这道熟悉的红色剑气格外妖异，并非江婷原本的红色剑气，苍龙竟然挡不下来，江潜硬生生被逼退好几步。
当江潜用灵气和江婷的剑气碰撞，灵气却瞬间被吞食，江潜面色一变，玄古神功四个字映入脑中，这是和真悟的黑色真气相同性质的剑气。
江婷一招红绫开后，跳过江潜看过的虹绫剑歌第二、三、四式，直接打出她在大荒井石穴中领悟出的第五式青绫幻，五道诡异的青色剑气在江潜四周凭空出现，同时以各种角度攻向江潜。
如果江潜没有和真悟两次交手，此刻面对江婷的诡异剑气只会不知所措，但他现在已熟知玄古神功的弱点，七倍真龙杀气爆发，红尘剑法第一招风花雪月的破境剑意层层交迭，强行切断江婷对剑气的操控。
遗留在江潜身边的五道剑气，已被江潜催出的净缘灯一扫而空。
江婷看了前面李妙瑄和真悟的一战，已知江潜可能会用剑意来破玄古神功，所以一开战便没有保留，想以青绫幻重创江潜，没想到还是被江潜轻松破掉。
在风花雪月剑意的笼罩下，江婷很快陷入绝对劣势，已无法让剑气离体，只能凭着天照本身的威能勉强支撑。
江婷一咬牙，右手挥舞天照抵御风花雪月的同时，左手已握住挂在胸前的邪月，准备要召唤月之灵力来逆转战局。
但江婷受到风花雪月的影响，红尘剑法本是以人生百态为基础来演化剑招，风花雪月让江婷想起过往和江潜相处的一幕幕场景。
江婷突然想到他们一家四口的隐居之地海口千幻，当江婷和江潜最后一次带着吴封吴羽一起登上海口千幻时，江婷吵着要江潜演示自创的旋风轰炸，却反被旋风轰炸的威力吓到，当时由她亲口说出的那句话。
「不管！我们现在就约定好，以后若我们不得不交手，互相都不能用最强的武技去伤害对方！」
江婷心中一叹，左手又轻轻放下，幽怨的看了江潜一眼。
江潜看到这个眼神心中一颤，风花雪月似乎感应到江婷的想法，同样的一句话也在江潜脑中响起。
「不管！我们现在就约定好，以后若我们不得不交手，互相都不能用最强的武技去伤害对方！」
风花雪月的剑意瞬间消散，江潜停下动作怔怔出神看着江婷。
江婷为了抵挡风花雪月耗费了更多体力，此刻兀自还在喘息，却也没再动手，带着复杂的眼神看着江潜。
稍微平复后，江婷一跃到了江潜面前说道：「你还打吗？」
江潜也终于回神，无奈的说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是害了师父和师丈？害了临渊宗？」
江婷冷笑一声：「你只是要跟我说这个？那干嘛不把我打下擂台就好？」
江潜摇摇头，伸出左手说道：「拿来，把你的项链给我。」
江婷好奇的问道：「你知道这条项链的作用了？」
江潜点点头：「知道，而且我也知道它的副作用，这条项链叫邪月，分上弦月和下弦月，只戴上弦月或下弦月都会有副作用，江婷，你如果真的想要邪月，跟我回圣南，我拿下弦月给你，只有上下弦月合一才能消弭副作用。」
江潜回想刚刚江婷的动作，猜出她已经能召唤月之灵力，但她愿意收手，表示还没有泯灭人性。
邪月只有女子能携带，所以下弦月一直是吕蓉在保管，吕蓉和唐衍去真月斋找吴正龙索要藏宝图，和江潜在真月斋分手后就没再连络上，但江潜相信以唐衍的机警不会遇到什么麻烦，如今可能已回到圣南，想来他若跟吕蓉讨要下弦月给江婷，吕蓉应该不会拒绝。
谁知江婷却摇了摇头说道：「江潜，你忘记我说过的话吗？我长大了，你不需要再来过问我的决定。」
江潜自从得知邪月的副作用之后，心中已告诫了自己无数次，只要找到江婷，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他都要从江婷手中夺走上弦月，但现在面对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江婷，江潜再一次犹豫了。
那倔强的神情，和小时候的无数画面重合，江婷每每任性起来的时候，就是眼前的这副神情，而自己总是放任她、甚至陪着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邪月真的有副作用吗？会不会是因为置放太久失效了呢？江潜不禁产生这样的疑问，他和江婷除了因为感情问题闹得不太愉快，以至于让江婷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变，但其他方面，江潜实在不觉得江婷有什么不同。
江潜突然看到场边焦急看着江婷和自己对话的项逸峰，他一直觉得项逸峰接近江婷是有所图，今日项逸峰让江婷上场，试图破坏临渊宗和七晋联盟的结盟协议，程度上算是印证了他的看法，但现在项逸峰那焦急的眼神，是因为江婷失败了吗？还是因为担心江婷？
江潜这两年半想过无数次见到江婷时的情况，但现在真的见到江婷了，他的答案却更模糊了。
也许江婷是选择了一条对她最好的路？想要改变江婷的自己才是错的？
正当江潜心中冒出无数想法而犹豫不决时，已听江婷缓缓说道：「你去替我转告师父师娘，我要追求自己的道心，万极城有很好的修练环境，若你有机会也可以来万极城看看，玄武宗和临渊宗之事我不会插手。」
江婷说完就欲转身下台，但一转身看到项逸峰和旁边的千劫，又忍不住再回头看了江潜一眼。
「江潜，你很聪明，但一些事并不是你表面看到的胜败。」
说完这句，江婷再不回头，一跃跳下擂台，主动放弃了这一战。
留下仍在台上怔怔出神、想着江婷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江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