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伽蓝寺（十二）
这一段和老爸说的事儿能对上，陈诗豪估计颖慧没有撒谎。不过此地是意识世界，他不敢过多思虑，防止念头被颖慧觉察，稍纵即逝后便又恢复到听颖慧讲述的状态。
颖慧继续说道：“动静闹得太大，连阴府那边都惊动了。阴府也派出高手参战，颖觉终于被压制住了。他能折腾成这个样子，全赖法堂里的坛场和用干尸布成的邪阵。因此，阴阳两界高手便将他和整座伽蓝寺一起打入了地狱。可是，他们还是低估了颖觉，颖觉眼见大势已去仍不死心，殊死一击，竟然将地狱硬生生地劈开了一个口子，他便趁机带着伽蓝寺重新逃回了人间。只是到了这时，颖觉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他带着伽蓝寺落在江元城外，阴阳两界的高手全都赶来了。更关键的是，二仙山紫虚观的罗真人也来了。罗真人是当世的活神仙，只是弹指间，颖觉便被困住了。罗真人便让平波子将我们同伽蓝寺一起封印在一间古墓里。”
何承熙问道：“那五百年前又是怎么回事？”
颖慧道：“五百年前，乍逢天象变幻，封印也松动了。那时颖觉又占了上风，于是破印而出。他积怨已久，搞得尸横遍野。当时的宗门便再次高手云集，由于准备充分，而且后人修行比前人又有进步，是以颖觉并没有讨到什么便宜。但是，他工于心计，算准了当年镇灵司和宗门躲在后面的这件事不光彩，势必不能传于后世。因此，紧要关头，他将此事说出，竟然使得很多人大为震惊，就此道心失衡，阵法中露出了破绽，被颖觉击溃。那一战着实太惨烈了。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拼着有魂魄消散的危险全力牵制颖觉，也就在这时，平波子又出现了。”
唐卿瑶惊呼道：“他竟然还活着？”
颖觉说：“平波子修为惊人，已修成地仙。地仙仅凭本身修为就有三五百岁的寿命。当然，平波子此时的功力更加厉害，借着场中残存的阵法便将伽蓝寺与颖觉的肉身震碎，使得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成为依附魔气的存在了。他信守着当年对罗真人的承诺，没有消灭我们，而是又一次把我们封印了起来。直到前些日子，有人在这里动用了孽世之术，竟然牵引着魔气将封印破开了一角。”
陈诗豪问道：“孽世之术？可是利用开门关门洞察人前世罪业的术？”
“正是。”
“这术也是颖觉创的？目的是什么？”
颖慧叹道：“洞察人前世罪业只是一个幌子，颖觉此术是借用因果打破时空界限。只因为他自己魔化，还担心将来难逃恶报，就想皆由此术脱逃。众生轮回，积累罪业是再平常不过之事。颖觉今世为僧，前世显然是有积善的。有积善也必有人对他不善，这不善之人便是欠了他。颖觉不计较此事，便是有了慧根，因此有佛缘。但是，他如今却是开始计较了。这一计较就再次涉入了因果。有了这因果，孽世之术一旦发动，如果时机成熟，有人触犯禁忌，那么颖觉就可以凭借这个重回世间。这是他当年被封印之前就谋划好的一条退路。想不到，一千年了，还真的让他等到了这个机会。尽管封印只是破开了一条缝隙，可是颖觉还是利用邪气为凭借杀掉了前世欠债之人，吸取其魂，也由此得以操控邪气在外面胡作非为。这些便是伽蓝寺过去的种种。”
众人一时沉默，浮现在意识世界的一些闪回的影像，似乎证实了颖慧所说正是他的所想。尽管不能确认全都是真的，可是所有发生的一切，确实只有颖慧所说能解释，而且十分合情合理。这么说来，他说的应该又不全是谎言。
可这么一来，法术界的形象未免太不光彩了。
为了不沾染因果，坐视鸣蝉峰下六个村庄毁灭，而且封印伽蓝寺竟然将方圆千里的区域全都裹挟着落入地狱，为了什么？当然是害怕有魔种散落人间！
这就是口口声声为了正道为了人间的法术界的所为吗？
意识世界里出现了一些波动，显然几个人的情绪都有些不太稳定。
这时，陈诗豪开口了：“那么，现在和我们说话的是你还是颖觉？”
这话显然是对颖慧说的，但是其他人都是感到有些意外。
颖慧道：“贫僧颖慧。”
陈诗豪“哦”了一声：“是吗？刚才进来的时候杀气腾腾，讲起往事你就仿若变了一个人。难不成之前的是颖觉，你后来又强占了上风？”
颖慧道：“是也不是。”
陈诗豪问：“怎么说？”
颖慧轻叹道：“我与颖觉魂体合二为一，其实只剩下神识不同了，然而神识纠缠千年，不知不觉间也开始相互影响。有时我都分不清所思所行究竟是我做的还是颖觉做的。先前见到你们，尽管神识是占了上风的我，但一股杀意确实也生了。我便只好告诉你们往事，同时也借此稳住我自己的神识。”
陈诗豪轻轻笑了一声：“如果真是这样，倒也好了。只怕神识纠缠千年，你中有他，他中有你。现在说话的是颖觉吧？”
何承熙说：“什么意思？难道颖觉又出现了。”
陈诗豪说：“只怕往事讲着讲着，讲故事的人早就变成了颖觉。”
颖慧不语，唐卿瑶说：“如果是颖觉，不是早就对咱们发起攻击了吗？还有，如果是颖觉，那他刚才说的就是假的了？”
陈诗豪说：“说的应该不是假的，可正是因为基本不是假的，所以才更具有杀伤力。”
颖慧缓缓地道：“施主的话，贫僧不解。”
陈诗豪冷笑一声：“如果是假话，戳穿了其实并不难。可如果是真话，而这真话确实涉及了一些难以启齿的事。估计与此相关的人听了都会觉得难以接受。同样的事，我们也差点中了这个计，就像五百年前的那些前辈一样。伽蓝寺的往事你说的是真的，但是各宗门的丑事也是真的。只是真事儿被掩盖了起来，你把事儿挑明了，那些宗门的后世门人当然接受不了。你说的是真话，但是真话要看谁说，出于什么目的说。别有用心的真话，是会害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