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辩证游戏（一）单人解谜

漆黑无光的夜色笼罩在墓园上空，时不时有几只红眼的乌鸦飞来，栖宿于墓碑之上。

齐斯负手漫步，踏碎一地落叶，惊得乌鸦“啊啊”乱叫。

他没来由地烦躁起来，抬手去捉离他最近的乌鸦，那只乌鸦扑腾着翅膀飞远，垂眼看他的目光似怜悯，似戏谑。

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鸦群如恶风般飞起，在头顶阵阵盘旋，如同传说中地狱的接引，欲将魔鬼引入光明。

齐斯皱了皱眉，在意识到自己拿那些乌鸦无能为力后，他不再纠结，继续往墓园深处走去。

“哗！”

一道闪电毫无预兆地打下，照亮半边天空，惊飞一树魑魅魍魉。

面前是一座皲裂的墓碑，上面的文字在电光的照亮下清晰了一瞬，齐斯只看清一个“齐”字，不是他的名字，是……谁？

狂风骤然大作，一道凄厉的女声在耳边嘶吼：“是你杀了我，是你杀了我……我要你偿命……”

齐斯微微侧头，一张被长发遮蔽的脸贴上他的鼻尖，空洞的双眼中有血泪汩汩流下，幽怨而愤恨。

“第一，你是自杀的。”齐斯脑海中记忆纷乱，但他还是好心地纠正，“第二，我为你了结了心愿。”

“第三，任何可以和我牵扯上的证据我都处理干净了，我不相信时隔五年他们还能找上我……所以，我为什么要偿命啊？”

穿着红色长裙的女人浑身布满血色的刀痕，乍看如同用碎片拼接而成。

她抬起手死死掐住齐斯的脖颈，口中不停吐出血水。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齐斯有些苦恼，却是放弃了讲道理。

他静静看着眼前的女人，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

女人发出阵阵怨毒的尖啸，首当其冲的青年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弯腰捧腹，狂笑出声。

癫狂的情绪浸染整个场景，黑夜泛起诡异的红光，并开始剧烈颤抖。

画面从边沿处延伸出裂纹，很快遍布整体，随时都会轰然散落。

【倒计时已结束，即将进入下一个副本】

纷纷杂杂的梦境被冰冷的电子音打断，女人刹那间消失，齐斯发现自己站在一棵黑色的巨树下。

巨树的枝叶直插云霄，垂落的藤蔓上挂着一颗颗头颅，血管一样的虬根深扎泥里，其上匍匐着各种生物的尸体，有的才开始腐烂，有的已成白骨。

记忆终于回归，齐斯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是在做梦。

他低笑一声，喃喃自语：“好久没做这个梦了……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六年前的旧事被从记忆底部翻出，难免记挂。

齐斯理性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感性上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回乡下老家的祖坟一趟，顺便刨开来看看。

当然，这不重要，一切都得等副本结束再说。

【此副本为您的第三个副本】

【通关此副本后，您将成为正式玩家，解锁全部游戏功能】

眼前是一面等身镜，上面缓缓刷新着提示文字。

【您在副本中看到的一切皆为虚构，请勿进行联想……】

又有新的文字刷新出来，齐斯眉毛微挑。

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该不会和那个神级npC所许诺给他的答案有关吧？

无端的猜测无法落到实处，齐斯收敛所有漫无边际的思绪，抬脚踏入镜中，如入无形之境。

【正在随机生成副本……】

【副本载入中……载入已完成】

【副本名称：《辩证游戏》】

【副本类型：单人解谜】

【前置提示：此副本侧重考察个人能力，您的所有道具都将被封锁】

……

无边无际的黑暗几乎吞没意识，身体像死尸一样沉重，动弹不得。

齐斯感到自己在下坠，一片混沌中他失去了对方位的直觉，甚至无法感知四肢的存在，好像他是一个仅剩头颅的异常生物，被培养缸的营养液或是别的无形之物包裹。

他轻啧一声：“单人副本么？看来这就是那个邪神要给我的答案了……”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缓缓消散，隔着眼皮能感受到从缝隙中漏入的微光。

齐斯挣动了两下，终于睁开了眼。

橙黄的无影灯直射入眼睛，纵然双目因为长时间的紧闭变得有些模糊，他还是在睁眼的那一刻感到了不适。

他下意识抬手捂住眼睛。

手臂上似乎沾了某种黏液，在接触中附到脸上，带来吸吮的触感，却并不令人厌恶。

齐斯坐起身，垂下目光，看到自己全身都蒙了一层透明的液体，无色无味，似乎是某种保存样本的营养液。

身遭的景色隐没在黑暗里，目光只能观察到狭窄的一隅。

他发现，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衫，袖口写着一个巨大的“9”字，显然不是他在现实里入睡前穿的那件。

身下是一个光滑的铁质台面，黏液在灰暗的底色上勾勒出一个浅灰色人形，冰冷的金属吸收了身体的余温变得温暖。

——似乎是个手术台。

齐斯下意识摸了摸右手腕，那里空空如也，没有特制手环的存在。

“说是封锁道具，竟然连这个都给封锁了么？还是说诡异游戏发现了bug，这会儿想起来修复了？”

想法触及“诡异游戏”这个名词，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劲。

视线左上角一片空茫，没有系统界面，也没有提示文字……

违和感积聚到此刻到达顶峰，齐斯时隔多年，罕见地感受到了不安，并带动了心底不合逻辑的兴奋。

他兀自摇了摇头，笑着叹息：“至少把主线任务告诉我啊。”

手术台紧邻墙壁，他借着无影灯的亮光，伸手在墙壁上摸索到开关，按下。

无影灯正上方的白炽灯亮起，从头顶投下炽白的灯光，照亮整个空间。

齐斯用目光观察四周。

这是一个三十平米左右的小房间，四面墙壁整洁，乍看没有脏污或斑点。

正前方的墙壁上有一扇紧闭的铁门，左侧墙角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玻璃罐，足以装进一个人的样子。

玻璃罐开着口，大约四分之三的空间被一种无色透明的液体占据，表面用红笔写了个巨大的数字“9”。

右侧墙角处堆着一堆被黑色帆布遮蔽的物什，隔着帆布只能隐隐看到藏在下面的它们的轮廓，大概也是同样的玻璃罐。只是不知里面会装着什么，或者说……装着谁？

帆布和手术台中间隔着一方矮桌，桌面很干净，抽屉却敞开了些许，露出里面的物什。

主线任务未知，但并非无事可干。独处于一个封闭空间，不把这地方搜一遍，齐斯都觉得对不住自己。

他翻身下床，拉开抽屉，将里面的东西全都摸了出来，在手术台上一字排开。

没有找到手术刀之类的可以用来防身的东西，只有厚厚几叠纸张，这让他不免有些失望。

纸张上打印着清晰的黑字，看布局似乎是病历。

【齐斯，男，2014年1月1日出生，2035年1月1日首次出现“灵魂失重”症状，并在同年1月3日确诊。2035年3月13日，病人进入持续性植物状态，原因或为灵魂逸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