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战场上的黑色菩萨
他们一路相处已经快要一年。
不敢说多了解吕通司，但她自信，除去他的扈从王武，自己算是比常人更加知晓他的脾性。
这是个心性沉稳的人，绝非那种浮夸、狂妄之辈。
让卓青怡觉得，任何危机都难不倒他。
只有一次，她在黑婆山的那会，亲眼看见吕通司的崩溃，而这一次，她看见吕通司的罕见凝重：“怎么了？难道老吕你也解决不了城内的……”
“现在不止是城内，城外也有麻烦了。”
“赵廉做的才是对的，我们之前的妇人之仁，不仅害了这里的所有人，同样让他们的死毫无意义。”
吕通司讲述完，而她得知事情的始末后，一阵沉默。
“这座关城，赵廉既然早已经提前打算放弃了，一定有后续安排，我们也走，离开这里。”吕通司转身。
身后没有传来动静。
他回过身，看卓青怡，有些明白她的决定。
“那些冀国来的甲兵永远不死，无惧白天黑夜，他们的数量会越聚越多。”
“我知道。”卓青怡点头。
“他们直到攻进大宛城，在占据这座城前，不然永远不会停下……”
“我也知道。”
卓青怡认真看吕通司，“那城内的人呢？”
吕通司冷漠，毫不迟疑道：“会死！赵廉选择放弃和利用他们，冀国攻城将会视他们为战后的奖品，肆意杀戮凌辱，莫不如是。”
“但还是有办法的……”
“你有办法？”吕通司皱眉。
卓青怡摇头，她突然朝着马廊的方向跑去，在马夫的惊呼声中，抢过一匹马，在奔来的途中，跃上牵住缰绳。
来到吕通司的面前，她勒住缰绳。
马在挣扎后停住。
“你一定有办法的！我没有办法，但可以拖延冀兵！只要老吕你能早些解决城内的鬼祟，赵都统就不会放弃这城！他们也能得救！对吧！”
卓青怡，居高看着站在地上的吕通司。
吕通司皱眉片刻，突然明白她想要做什么：“那三枚古币，不该给你。”
她眼神有些复杂，随即双腿一蹬，马开始朝着城门的方向奔去。
路上，卓青怡摸摸自己怀中的黑菩萨像，神情逐渐坚定。
吕通司坐在地上，耳边的喧闹让他有些烦躁。
让身后的王武将虞长平唤过来，对方来后，立即单膝跪在地上，神情平静，“属下拜见首座大人！”
“行了，你我都知道这些都是虚的！”吕通司摆手。
他认真看虞长平：“我问你，赵廉针对冀军，做出今日这一局，究竟所依仗的是墨家机关，还是城内的鬼祟，换句话说，其实你两人其实早隐约知晓它是什么，对吧？”
虞长平一惊，没想到吕通司已经想到这一点。
他现在的谦卑显得真心些：“大人，您说的没错，我和赵都统寻觅太久，知道其秉性，这鬼祟不像是使人中邪，而是会随机出现在任何一人身上。”
“每一次终于以为寻到源头，没过几天，又会在下一人身上出现。”
“在您来前，这里只有张巫婆知道是何物，甚至她曾经还成功诛杀过几次，使得那鬼祟消声灭迹很长一段时间。”
“只是不知何故，始终不愿彻底解决。我们猜测或许她也无法彻底解决。”
“那鬼祟的身份，很有可能就是五浊之一……”
虞长平说出，沉声道：“五浊鬼是最快沦陷世人的鬼祟，知晓是五浊鬼，赵廉不再想除祟一事，唯一的念想是如何加以利用……”
吕通司打住他的话。
“不对，不对……虞长平，让我仔细想想，有些事情我马上就能捋清楚。”
吕通司闭上眼睛，忽视眼前的混乱，捂住自己有些发胀的脑袋，开始努力思考起来。
回想进城到今日，发生的一幕幕。
张巫婆身为老旦，过去曾向自己求一枚古币，那时的她在处理什么诡事，需要动用一古币的地步……
这次梦会里，所见的无数肢体异样的人类尸骸，以及坠入海底的灯塔……
进城后，进入张巫婆的住所，见识过招魂术，招魂很有可能将一些难以言说的恐怖存在召来……
李富商李夫人被招魂而来的东西蛊惑，只得斩杀诡化的李夫人……
张巫婆预言自己的死亡，死前所言的“对不起”，以及从她那得到的那本巫书……
种种串联，总觉得自己已经想到什么。
但仿佛冥冥中有种力量，在隔绝他真正涉及到核心的真相。
“不对，我好像曾见过你们所说的，那害得满城风雨的鬼祟。”
吕通司喃喃道。
虞长平精神一振，连忙询问。 “当时的我以为，已经将它斩杀了。难道，其实……”
他正说着，店小二，黄阿土急匆匆跑过来。
他告诉吕通司，来兴客栈的店掌柜，让他马上过去：“而且掌柜说，不用再想了，他就是你一直要找的……”
吕通司看黄阿土，刚刚要想出什么，黄阿土就突然出现，上次也是一样。
虞长平闻言一惊，猛地握刀：“我陪首座大人一起过去！”
黄阿土看他，此时的神情一点不像之前懦弱样子，“掌柜说，只见吕高人一人，不然他会再次消失。”
吕通司看黄阿土，一道念头闪过脑中，他突然转而问虞长平：“如果，我让你待在这里，你还要过去吗？”
“自然不会。”虞长平一愣。
吕通司凝重看他，“那你就留在这。然后，为我准备两样东西给我的人……”
当吕通司带着王武，重新走到客栈门口，天色将黑。
“小武，你守在这里，一会我让你在外面动手，你立即要毫不迟疑。这次的鬼祟很狡猾，上次我就让它逃脱了。”
正说着，他看见王武眼神涣散，仰面看着城外。
他下意识，同样转头看着，神情凝固。
在昏暗的战场上，一尊偌大的黑色菩萨像巍然屹立。
周身缠绕着扭曲的黑色藤蔓，在如同无尽的蛇影，在红与黑的天色的交际之时，缓缓向四周扩散，祂的七臂舒展，耳边回荡着古老的佛门咏唱，仿佛在诉说着禁忌的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