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叶悠然自认为不算个好人，也确实没做过什么天大的好事，他回国用了两年时间，让叶氏起死回生，其中有多少见不了光的手段，只有他自己知道。
叶氏稳定之后，他让小江去找了一个人，小江效率高，第二天就把地址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地址指向皓川市，一所高中学校对面的快餐店。
叶悠然拿到地址，搭上飞机前往皓川市时，已经是一个星期后。
在阳光明媚的春天，空气夹杂着花香，中午饭点，叶悠然穿着卫衣和休闲裤，跟着一群穿着校服的高中生走进了那家快餐店。
店的门面不大，桌子椅子布局紧凑，也算得上干净整洁，菜品自助，一律12元。
叶悠然取过餐盘，随便打了两个菜，在角落找到位置坐下，餐盘放在桌子上，额前的头发遮住眼睑，没有动筷子的打算。
这所高中学校的校服是红白配色，叶悠然一个人穿着连帽套头卫衣，融入其中有些扎眼，更扎眼的其实是他那张脸，隔壁桌有女学生低声讨论。
“是我们学校的吗？”
“我觉得不是，更像是大学生，我们学校的男生大多土鼈，要是我们学校的，我不可能不知道。”
“也有不土鼈的，比如莫淮，听说这家店就是他家开的，怎么没看见他人......”
周围声音嘈杂，很多对话叶悠然没听清，但是“莫淮”两个字格外清晰。
他在心里猜测，哪个淮？准加一点的那个淮？
他好看的唇形有冷漠的弧度，觉得可笑，那个人怎么可能还会记得他。
叶悠然在店里坐了二十分钟，店里的学生吃完午饭走完了，只剩他，老板和老板娘开始收拾餐盘擦桌子，期间没有催促，像早已经对这种情况见怪不见。
叶悠然这时才擡眸看向老板，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鬓角发白，皮肤偏黑，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身上的衣服破旧有明显的油渍，他应该还不到五十岁，竟然老成这样，早已经不是记忆中的那张脸。
想想又能有什么记忆，这个男人离开的时候，自己不过四五岁，男人的照片早被薛倾撕碎烧成了灰。
老板娘算完账，有些埋怨：“再这样下去，不涨价，一顿饭只收12块，迟早得喝西北风，最近葱姜蒜什么菜都贵。”
“不能涨价，本来就没有价格优势，这里的学生大多家庭贫困。”
“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再想想办法。”
老板娘火一下上来了，扬声说：“姓莫的，你想了一辈子办法，日子不还是过成这样，我当初真是瞎了眼，跟了你，儿子快高考了，要不是为了我们儿子，你以为......”
“你少说两句行不行？还有客人在呢。”老板皱着眉，压低声音提醒她。
“我回来了。”有人穿着校服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书包。
老板娘换了一副面孔，脸上的慈爱藏不住：“宝贝儿子回来了，不是和你说早点回来吗？饭都凉了。”
老板接过书包：“我去把饭热一热。”
“妈，你又和爸爸吵架了”
“......”
叶悠然在桌子上放了张红色纸币，推开快餐店的门出去，隔绝了这家人的对话。
他没离开，就站在离快餐店不远的树下，倚着树，春风带动额前的头发，姿态随意，丝毫不在意过往行人的注目。
下午一点半，穿着校服的人拎着书包，从快餐店出来，进了隔壁的书店，叶悠然跟了过去。
穿着校服的人在书架上翻看高考练习题，看得认真，他的校服很干净，领口发白，洗太多次有明显的褶皱。
叶悠然手指从书架上扫过，停顿，抽出一本递到他面前：“这个版本的知识点全面，参看答案也细致。”
那人擡头，叶悠然才算看清他的脸，还有几分稚嫩的脸，现在青少年该有的样子。
他们长得并不像，又或者有三分像，叶悠然更像薛倾，他也没有叶悠然那双多情的眼睛。
他干净的眼睛里有一丝茫然，接过那本练习题：“你是？”
“叶悠然，你呢？”
“莫淮。”
“哪个淮？”
“川淮的淮，准字加一点的那个淮。”
叶悠然沉默两秒，偏头问他：“知道莫准吗？”
错愕从莫淮脸上一闪而过，他高三了，莫准是谁，他早从父母的只言片语中猜到了。
他的表情被叶悠然捕捉到，确定了：“看来你知道。”
莫淮犹豫着问他：“你认识他？”
“我就是。”叶悠然表情从容。
莫淮却突然紧张起来：“我......你......我爸......”
叶悠然低声笑了，甚至还安慰起他：“别紧张，我不是来找他算账的，当然也不是来和你抢什么的，我刚刚说了，我叫叶悠然，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你可以直接选择忘记它。”
他说完，看了眼呆在原地的莫淮，转身离开。
刚出书店莫淮又追上来，表情不太自然，有现在青少年的别扭，说：“对不起，我替......我是替我爸说的。”
叶悠然怔了怔，又浅浅笑起来，笑容纯粹：“我接受，如果这能让你好受点。”
接着他视线向下，落在莫淮手里的参考书，由衷的说：“读书挺有用的。”
叶悠然离开皓川市之前，去附近银行取了二十万现金，晚餐时间再次光顾那个快餐店，这次他没有拿餐盘打菜，只在前台留下了那个装着二十万现金的纸袋，和一张纸条，等老板发现拿着纸袋追出来时，早已不见了人影。
叶悠然回到念城市，买了一束鲜艳的红玫瑰，去看薛倾。
他把红玫瑰放在墓碑前，低声说：“他过得不好，我替你原谅他了。”
夜色降临，叶悠然一天不在念城市，积累了不少工作，打算回公司处理，中途一个电话打乱了他的计划。
“悠然，来十色放松一下，我可是开了低消七位数的包厢......”
打电话的人是叶氏合作夥伴家的公子，姓李，李公子一直不被他爸看好，前阵子叶悠然带他在田家的项目上狠狠赚了一笔，也在他爸面前扬眉吐气了一回。
叶悠然到十色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他重新换上了西装，皮鞋锃亮，头发也打理过，一副精英做派，和他一起去的还有小江。
包厢里人不少，光线偏暗，已经分不清谁是谁家的公子哥，李公子见叶悠然到了，连忙起身让出主位：“来，悠然，坐这里。”他又让经理去把最漂亮的妹妹找过来，只喝酒太没意思。
叶悠然坐在主位，长腿随意翘起，忽明忽暗的灯光打在他精致的五官上，桃花眼璀璨夺目。
李公子递过来一杯酒，笑着说：“我从小到大没佩服过谁，悠然你算一个，要不是你给我当军师，田家那个项目我不可能吃干抹净。”
叶悠然接过杯子，随手晃动，眼眸微眯，盯着杯子里的液体，却不急着喝：“那也得是李公子你手段够狠，换做其它人，可做不到赶尽杀绝，我只不过是顺手提供一个信息，不过这种小事就没必要让其他人知道了。”
李公子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当下通知所有知道内幕的人守口如瓶。
经理领着十多个妹妹走进包厢，并排站好，全部短裙吊带。
李公子让叶悠然先挑，叶悠然手里还是那杯没喝的酒，手指抓着杯口，胳膊搭着沙发边缘，眼眸没擡：“随便。”
李公子见惯了叶悠然的绅士做派，替他着急：“这种事能随便？虽然关了灯都一个样，没关灯前可不一样，要挑好看的，这样吧，我替你挑？”
叶悠然勾了勾嘴角：“也行。”
旁边有人打趣：“你喜欢胸大的，这次可别只盯着胸看。”
李公子摆手：“去去去，我是这么庸俗的人吗？你们就瞧好吧。”他打眼往那排妹妹看过去，随手一指：“绿衣服那个，你多大？”
“36c。”
“......我不是问胸围，我是问你的年龄。”
旁边看乐子的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二十。”
“旁边蓝色衣服的呢？”
“十......十八。”蓝色衣服眼神躲闪。
“够嫩，还在上学吧，哪个学校的？”
“皓川大学美术系的。”
叶悠然擡起眼眸，看过去。
李公子拍板：“行，就你了，你过来。”
她走过来，李公子往桌子上扔了一张卡，示意她身边的叶悠然：“伺候开心了，这张卡就是你的。”
“36c的那个坐我旁边。”
李公子挑完了，其他人开始肆无忌惮，挑挑拣拣，左拥右抱，胆大的直接在沙发上做起来，各种□□的声音不绝于耳。
叶悠然身边的沙发已经没有位置，女孩直接跪在他腿边，仰视他那张犹如神明的脸，伸出的手将要碰到他的裤脚时，又被不经意躲开了。
叶悠然放下手中的那杯酒起身，直径出了包厢。
李公子注意到，百忙之中喊他：“还没开始怎么就走了？”
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女孩，女孩不傻，会意起身跟过去，一直跟到十色门口。
十色门口的路灯下，叶悠然止住脚步，转身看她，嘴角噙着笑：“皓川大学美术系是不是挺好的？”
女孩移不开眼，她没见过这么迷人的笑容，一时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
小江这时候从十色里出来，递给叶悠然一张卡，女孩认出是李公子扔在桌子上的那张。
叶悠然捏着卡，递到她面前，温声说：“未成年还是先别工作比较好。”
她愣住，不知道哪里露出了破绽，大着胆子问：“我今天让你开心了？”
“没有，除了她，没人能让我开心，而且这里面也不是我的钱。”
女孩接过那张卡，直到车尾灯消失在路口转角，才缓缓回神。
小江开着车，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叶悠然。
“去哪？”
前面有沧山方向的指示牌。
“靠路边停车。”
车在路边停稳，小江下车，他知道自己要打车回去了。
叶悠然独自把车开到沧山，停在叶南竹的住处门口，看了眼时间，将近晚上十点了。
他没吵醒任何人，开门进去，没开灯，摸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到两分钟就倚着沙发睡着了，没多久又被轻微的动静惊醒。
“谁？”
“是我。”叶南竹给他盖好毛毯，打开落地灯：“醒了就去床上睡。”
叶悠然适应了光线，也看清了坐在自己身边的人。
他想起自己在国外时和她的那次通话，隔着半个地球，时差十几个小时，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牵挂的人，在电话里失声痛哭，而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突然问她：“小竹，一辈子很长吗？”
叶南竹沉默片刻，像在认真思考，她说：“不长，所以别浪费时间。”
“一辈子不长，所以我可以等。”
等她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