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消逝

纱世里是那种看起来,明天就死掉,也不会让人感觉奇怪的人。

那他呢?

虽然在精神状态上也有类似之处,但是过去的自己,却主宰了现在的自己。

他或许会是那种,连生命也不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人。

不过尽管如此,夏天依旧爱惜着自己的生命,只是些许的情绪在阻碍生命的生长而已。

说到底,也只有在覆写系统部分失效时,他才能够拥有这种想法。在过去,纵使只是虚妄的观念,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也不知道从何时结束。

这模糊的时间,将他回来之后,再到因为种种自然的痛苦与艰难,尝试对自我与世界再次拥有足够的认识后,他的认识的确有所改变。

可在这持续的改变,无有一个确切结束的时间点,但他在自己的印象之中,确实茫然天真、而又愉快轻松地度过了那么长时间,不是吗?

他是否对此感到怀念?

可是,纵使会为之怀念,依旧值得疑虑的是,让他幸福活着的力量,究竟是什么呢?

这样可不行啊。

如果生命仿佛藤蔓,需要攀附树木,才能够汲取少许的阳光存活下来。那么等到树木摒弃藤蔓时,这失去自我的生命,又该如何是好呢?

做一个假设吧?

假如,事实同样可以成为假设的一部分。但是夏天在此处还是使用假如这个词汇,于是假如夏天始终厌恶镜子的他,但其实自己也会借此来观察神明视野,还有那双黄金瞳孔对他的印象。

在过去,若非要在模糊的人生,如赤道至北极的千万分之一,太阳在回归线的周而复始,地球与月球的运动,以此在粗略地制定一个时间标准的话。

那么在读中学不久时,夏天也会惊讶自己旺盛的食欲,还有身体异样的成长。

可是青春期,不是也应该发育吗?何况他还是汉水世系。

因为有这样一个观念,大概因为基因和生活条件的缘故,总而言之,在既有观念下,体格、寿命、智力和武力总是要好一点。

客观来说,其中固然有基因自然筛选的结果,又有后天环境的影响。说到底,性征是基因和环境共同作用下产生的。

个人作为自然的一部分如此,群体作为社会的一部分又何尝不是?人之死也,其亲人就将之埋葬,并会布置有别于鸟之降也的陪葬品。

在之后姓氏产生,对于大多数,其生活的环境和条件都是凝滞的。于是也不需要有多少留存,无非是在谱书上留一个名字,就足够表明个体的价值了。

而少数人,大概因为在社会粗略的分工中,取得了较高的位置。有比较精彩的经历,或是值得铭记的德行,于是就将其事迹与言行记录下来。这就是作传了,传记和大事记堆积起来,就是历史的本篇。

至于中等人家,或还有墓碑的铭文,能表明一点人生的简要概括,或者某种期许。笔记、日记,抑或不成文的言语字句,还有器物,也是个人存活遗留的痕迹,这也是历史。

等到社会继续进步,尤其在原工业化的积累中,终于得以推动产业共同体爆发式的碰撞。在这些有利因素中,个人的记忆往往又与群体的记忆联系起来。

纵使个人未能在传统观念中,取得较高的位置,但依旧可以有相对丰富,且有记录必要的生活,尤其是在社会依旧高速发展的变局之中。

若是如此,纵使夏天无有必要就异域的往昔写些言语,是否可以就之前的往昔写回忆呢?

这是一种观念上的想法,不过就事实而论,山上那些人,也有兼职做这行的。反正一天没多少事,趁着年岁还好,做些文字工作也不错吧?

战争结束后,殷都司的军队部分复员,投入社会生产中。新的税收体系也得以建立,作为工作重点的社保税与医保税甚至基本与洛阳接轨,不过并轨估计还比较遥远。

经济是一个方面,但是钱怎么用,倒是有些新策略。大概是因为历史包袱比较小,殷都司看起来也不怎么在意许多故事,所以各种津贴、补助部分被用在给个人写回忆录。

相关的出版、存档还有数据化工作,也算是在持续推进。

塑造正确的历史记忆,圣人作为道标是一种,在伟大英雄后的伟大人民,所有人的记忆交织起来,加上专业人员就历史正篇——诸如地方志、产业志、地区沿革、地貌变化、市政建设等诸多变迁交织起来,或许也可以塑造另一种记忆吧?

在这里,倒又有些大同党的底色了。

不过回忆录老人可以写,年轻人和中年人也可以写,只是恰巧军队复员有一个时机给予补助而已。若可以用理想的字句描述,大概并非是对死者的追悼,而是对旧世界的怀念吧?

无论过去旧有的一切如何,但是人始终是从过去走出来的。既有好的、也有不好的,更有从不好变好的过程,这算是一种潜在的指导思路。

具体到回忆录的相关工作,却是润物细无声的悄然,甚至不若灰手套的旅行倡议,还有因此繁盛起来的纪念品市场。

这是否也是一种对既有经验和教训,不知是否正确的汲取呢?比如文化工作,手上没必要非要那些什么,而在理论之外,真正有力量支持的群体,也应该多给一些空间试一下。

毕竟虽然理由不确切,但往昔的失败却是既定的。所以当然会让人怀疑产业工人的可靠性,并且试图尝试更符合诸夏故事的老派做法,并加上一些新策略。

否定之否定,事物发展到一定程度,总是要走向反面。所谓枯荣者,也仿佛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般。

但这是否也算是一种,根植于本土文化的继承呢?

因为写文章虽说是选召者的事情,但是既然不受有司管辖,自然有相应土壤,毕竟教育可是吃了几百年老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