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温柔
第四十五章 温柔
狂风卷起地上的雪屑,扑了桑为一脸。
他在一个激灵里回过了神,子母鸟一无所获,驱魔阵阵眼并不在院子里,可若不在院子,那便只能在后山。
冷汗结成的冰霜贴在耳鬓,桑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院。
后山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只有梨花树在风雪交加的天气里怒放,厚雪积在梨花上,簇拥得枝头垂了下来。
桑为从进入清轩神派起,就没见它雕谢过,他习以为常了,竟一直不觉有异,此刻想来确实有违常理。
他靠过去探查,双手贴在树干上,掌心聚起的绿光像流淌的粘/液,缓缓渗透进树纹里。
原本随风摇摆的树枝忽地静止了,一瞬后又挣扎似地颤动起来,上头的积雪和梨花扑簌簌地砸了桑为一头。
可桑为没有停下,绿光继续渗入,直到整棵大树被刺目的紫光笼罩,他才收手擡起头,在树枝交错间看到渐渐显现出的一块玉佩。
果然没错,这就是阵眼。
桑为屈膝旋身而上,倏地落在玉佩跟前。
玉佩悬浮在繁花中,它被紫光萦绕,上面雕刻的海浪图案会缓缓波动,灵力雄厚。
桑为心头一颤,这玉佩好生眼熟。他忽地想起在一年多前的明安城客栈,当时每个明华道修的腰间都挂着它。
站在林贤南背后的……居然是明华!
寒意从脚底蹿到了头顶,桑为稳了下神,一把握住了玉佩,他还记得自己来这儿是要把严彦困在驱魔阵里。
玉佩倏地变得滚烫。
桑为道:“明华前辈的阵法天下无双,在下自愧不如,但在下斗胆想要借阵一用,为我所爱许下馀生平安,还请前辈赐教!”
他在挥袖间就把从严彦身上收来的魔息注入了玉佩。玉佩霎时大震,这是驱魔阵阵眼,遇到魔息就必会缠斗,这是本能。
那些雕刻的海浪线伸出了玉佩的边界,成为锋利的刺,在桑为手中来回划拉。
玉佩背后的人像有个苟延残喘的老人,在没有平仄的嘶哑声中饶有兴致地开口:“你是如何查到我的?”
桑为厉声道:“林贤南!”
他握紧着玉佩,被刺出的血从拳中滴落,“若不是前辈让阵眼记住了他的魔息,对他网开一面,他又如何能在此处来去自如?如今在下要把手中魔息钉在这阵眼之上,再略加调整,要叫此阵困住它的主人。”
“狂妄。”那施阵的人似乎翘起了腿,眯着眼懒洋洋道,“那你打算拿什么来压制我来改阵?”
“我——”桑为忽地止声。
那海浪形成的刺突然冲出了玉佩,扎穿了桑为的手心,接着在半空形成了紫色的巨剑,那剑吸附起周遭的风雪。
桑为霎时疼得冷汗淋漓,手掌沾满了黏腻的血,他松开了玉佩,却抛出了雀鸟,说:“我凭纳元取道!”
繁覆的红色灵流从天而降,染红了墨一般的天空,灵兽从中幻出了身形,它长速惊人,身形已是巨型犬的大小。
紫色巨剑已对着桑为当头斩下。
桑为拍了下灵兽,在毛上留下猩红的掌印:“去吃!”
灵兽迎着巨剑跃起,它们搅起的风拂乱了桑为的发,桑为微微擡起头,被印红的梨花影子在脸上激烈摇曳。
灵兽在张嘴间滴滴答答流下一串口水,它一个吸气就把巨剑扯到了嘴边。
巨剑根本无力抵抗,它毫回旋之力地掉进了灵兽的嘴里。
“哦?”那玉佩惊奇道,“这是林贤南给你的阵法图册?你竟敢用?”
大股大股的灵力像泄了闸似地冲进桑为的四肢百骸,这次比之前的几回都要猛烈,桑为恍惚听到了骨骼被推挤发出的嘎吱声。
他就要站不稳了,却竭力擡手,又握住了玉佩,他费力地盯着它,说:“有何不敢?”
灵力争先恐后地从身体溢出,推着严彦的那丝魔息刻进了玉佩。
玉佩拒绝不了桑为排山倒海的灵力压制,它在桑为手中只能徒劳抖动。
可这事还没有结束,光让驱魔阵记住严彦的魔息还远远不够。
此刻雀鸟正在吐出绿丝,给驱魔阵又附上了一道封缚阵法,将这魔息的主人与这驱魔阵捆绑在一起,好让严彦无法踏出驱魔阵一步。
桑为痛得昏沈,封缚阵却做得仔细,像在雕刻艺术品。
驱魔阵的主人在那头叹气:“你对这魔息主人如此上心,可他未必就愿意呆在这里,他出不去后定会心生怨恨,你不过是竹篮打水。”
桑为不答,到雀鸟完成阵法断掉绿丝时,他已经双目模糊了,额发被汗浸湿又结了冻,一绺绺地横在额前,横冲直撞的灵力和冰冷的风雪,让他分辨不了冷热。
他松开手,玉佩又重新回到了树枝间,它在紫光和绿光交错里可惜地“啧”了声,缓缓道:“何必?这纳元取道会让你灰飞烟灭。”
“有求才……有惧。”他在拼命喘息中吐字吃力,嘴角却微微勾起,像是坦然接受着疼痛,“前辈想做万物主宰,自然担心……魂飞魄散,而我,却没有这样的鸿鹄志。”
他在阵眼隐入树中后彻底失了力气,像破败的落叶,仰身往树下倒去。
***
严彦顺着脚印才到后山就看到了这幅场景,他全身寒毛倒数,他踏着雪凌空而起,雪中只留下模糊的一道残影。
他伸出手,接住了人,跌落时一起在雪里砸出了坑。
雪未歇,桑为却烫得惊人,露在外面的肌肤绯红一片。
严彦恼得想掐死他,但捞起人时却是背道而驰的轻,他喘出几口白气:“你又做什么了?怎么烫成这样?”
桑为眼神涣散,虽只能看到眼前模糊的轮廓,但心却跳得好快好快。他没想过严彦会跟来,还以为自己要硬挨这遭了。
他细细发声:“严师……”
“算了,你别说话!”严彦脸色铁青,抱着人跨上断剑,“我先带你去找药修!”
“来……不及。”桑为奋力握住严彦的衣袖,抽气道,“去你屋里,你帮……我,我有……办法。”
狗/屁办法,每次都是这样!严彦怒得差点骂出来。
他什么都不知道,几个时辰前自己还和这人在酒楼吃饭,当时明明是一副服帖的模样,还亲手准备了礼物,可转眼就翻脸不认人,扭头跑了。
但严彦还是下了断剑,抱着人大步流星地往道观走,一脚踹开了自己的屋门。
桑为眼里搁着团雾:“……去丶去床/上。”
严彦又火急火燎地把人搁到床上,那厚氅就铺在下面:“说吧,怎么帮?”
桑为不看严彦,只伸手胡乱地拉扯严彦的衣领。
严彦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动:“你要干什么你说出来。”
“我……”桑为极小声地啜泣起来,“你……求你……”
严彦突然有点明白了,但又恶劣地想叫桑为自己说出来:“求我什么?”
桑为却垂眸沈默了。
严彦气道:“你一直在诓我丶蒙骗我!做什么都不告诉我!今夜你为何要拿走木蝶上的魔息?又为何要偷偷到这里?还有,这满身的——”
“……抱抱我。”桑为被羞耻/逼落了泪,他已经痛得受不了了,通红一片的肌肤开始不断出现交错的血痕,“你……抱抱我好吗?”
严彦气得发抖,桑为不像之前的秘药发作,这血痕像纵横在皮肤下的鞭痕,很痛的样子。
严彦像要活吞了人似的看着桑为:“所以你的办法……就是上/床?”
“……”桑为难堪极了,他背过身,想把自己蜷成一团,不肯再多说一句。
严彦却把握住他的肩,把他强硬掰回来:“你有求於我,却还打算把我蒙在鼓里,是打定主意认为我拿你没辙了?今日我若不跟来,你又打算让谁帮你?”
他没再给桑为辩解的机会,他将桑为受伤的手拉高,鲁莽地咬住他的耳,呵得他除了痛,还有逐渐升腾的情/欲。
从清轩神派那夜之后,严彦就再也没有碰过桑为。他不是不想,而是想极了,想到抓心挠肺。
尤其是夜深人静时,想着林贤南曾在桑为身上做过的事,他就心如刀绞,恨不得把林贤南碎尸万段。
严彦嘴上不饶人,可真到这个时候却显得格外的小心温柔,他轻柔且缓慢,又伸手护着桑为的头顶,不让桑为的脑袋撞到床头。
桑为依然稚嫩,他承受着这场细致的碾磨,发出小兽般的呜咽,他睁着眼掉泪,那无处安放的灵力终於找到出口,开始倾泄。
严彦感受到了,他忽地停了下来,诧异地问:“你这灵力哪儿来的?”
桑为要化掉了,他呼吸不畅,哑声道:“……是……是纳元取道……阵。”
“这靠双修吸纳灵力的下三滥方法,是魔修才干的事!”严彦眼睛通红,“是林贤南那混账教你的?你和——”
“……没有!”桑为伸手急急抱住严彦的肩,在一遍遍地重覆里逐渐泣不成声,“没有没有!先前是我骗了你,是我气你一直不来,我和他……”
他不断地摇头,笨拙地想证明自己,“我和他从来没有过……我丶我只和你……你不要丶不要嫌……”
严彦心疼的一塌糊涂,他理所当然地恨声:“你这个傻瓜!就算是真的,我也一样爱你!”
桑为呆呆地眨了下眼,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他曾在严彦给的话本里读过海誓山盟,也亲眼见过阿郎对浅盏的海枯石烂,可任何情节都没有严彦这句话叫他震撼。
他想说什么,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会傻傻地看着严彦。
灵力源源不断地绕上严彦的道丹,被扔在地上的断剑正在轻轻震动,腾起层层水汽,可严彦不屑一顾。
他把桑为揽在臂弯,与他相拥,就算将他揉进骨子里都觉不够,他闷声道:“你不要再骗我了,有什么事都告诉我,好不好?”
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桑为整个人都在颤抖,说:“……我告诉你。”
严彦把人翻过去,又掰过桑为的脸,俯下与他亲吻。
桑为被翻来覆去地折腾,手都快撑不住了,终被蛮横的浪/潮/温柔狙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