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故事的开始
第一百二十三章 故事的开始
纪文亭一见陆鹤南这副无赖的模样就恨得牙痒痒,忍住想要骂人的冲动。
他也懒得和男人搭话,将刚刚被人反锁的门拧开。
开门,出去。
但他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的关门声,以及传来的脚步。
纪文亭停住脚步,身后的脚步声也停住了。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盆栽,然后回过头。
没有人先开口说话。
走廊的栏杆上方有许多盆栽被挂在上空,在巨大的水晶灯下被投射出暗色的阴影。有一盆恰好是在两人的中间,里面是一树枯藤,已经一年多没任何变化了,像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没有了生机。
在长达一分钟的沈默后,纪文亭迈开脚步往前走,陆鹤南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没说任何话。
因为此时不管说什么似乎都会让纪文亭不高兴,那他索性就不说话,只跟着人。
他明早还得早起,在不吵醒纪文亭的情况下上飞机,纪文亭觉又浅,明早临时开门不保证不会惊醒他,会让这份惊喜打折扣。
纪文亭见人一直跟着他,实在是被这人的厚脸皮打败了,他都差点气笑了。
索性直接原路返回。
陆鹤南侧身让他过去,然后亦步亦趋的跟着。
啪。
门被关上之际,陆鹤南一手挡着,他还收了几分力度,生怕用的力大了门会打到纪文亭。
僵持不过几秒,陆鹤南便使了个巧力进门。
纪文亭看着登堂入室的男人,把门用力关上。
背对着的纪文亭的陆鹤南,他自己都没发现此时他的嘴角微微上翘着。
果然能看得见摸得着的才放心。
今晚月色很好,他能抱着人睡去。
陆鹤南看着人拿上睡衣进了浴室,浴室的隔音玻璃效果很好,只隐隐传来水声,望着完全看不清的玻璃门,陆鹤南能想象得到青年泡在浴缸微微仰头慵懒的模样,他突然犯了烟瘾,想抽一口。
打火机的火靠近香烟时,陆鹤南突然起身,往阳台去了。
纪文亭不抽烟,也不喜欢烟味,陆鹤南跟他在一起时一般都不会抽烟,只偶尔抽。就算他在抽的时候都会避开纪文亭,这是几年来的习惯。
看着朗朗月色,雪色的冷光倾斜而下,恰到好处,不似白日的阳光那样刺目。
陆鹤南躺在躺椅上,突然想起一个不太好的夜晚,那是个寒冷的冬季。
他记得纪文亭最怕冷了,也不喜欢烟味。
但那天的车窗是打开的,冰冷的寒风倒灌而来。这是因为那短短半小时的路程,他一直在抽烟,他看见纪文亭咳得眼都微微红了,后面鼻子也冻红了。
陆鹤南当时有些心疼,但他更多的是生气和慌张,纪文亭计划了一系列的逃跑事宜,后来也是运气不好,偏偏转机的时候被他撞见了。
於是,就有了那个不是个很好的回忆的夜晚。
对啊,纪文亭好像运气确实不好,不然也不会碰上他,还被他纠缠。
但不得不说,他自己的运气很好,能遇上这个照亮他整个世界的光。
陆鹤南想到这的时候都笑出声。
随夏夜的风吹来的,那些脑海深处的回忆纷至沓来,他想起的更多的是此前那无数个清晨和夜晚,和爱人牵手散步的日子,纪文亭还会对着他露出好看得不得了的笑,那是一段非常珍贵的时光。
他已经很久没和他的爱人一同喝茶赏月散步了......
不知道还会不会有。
他也清楚,纪文亭是假意顺从,更多的是忽略以及躲不开他这个人。
但,至少。
那些是已经发生,是存在过的。
纪文亭出来的时候扫视了一圈也没看到人,闻到很淡的烟味后就知道人去哪了。
正吹着头发时发现有鞋子停在他的面前。
随后吹风机被人接过去,温暖的风穿过柔软的发,头上的大掌是恰当的力度,很熟悉。
熟悉到——刚刚有点紧绷的身体开始放松下来。
他闭上眼,眉眼精致柔和,不像白日透着冷意,自然而然的享受陆鹤南的服务。
因为两人太过自然,氛围又异常和谐,有一种特殊的磁场,像是这个场景再也容不下第三个人的存在。
陆鹤南轻轻的给人吹着头发,从他这个位置,他能看到青年雪白的颈子暴露在眼前,偏偏纪小先生的皮肤很嫩,哪里都是雪一般的白,好似轻轻一吮便能吸出一朵红梅,陆鹤南那片雪色渐渐出神,像是在思考要从哪下嘴。
风口久久不动,被一直吹着的头皮那处有些不适。
“嘶。”纪文亭轻声痛呼。
这一下就将陆鹤南唤回神了,他立马按停吹风机,轻揉刚刚因为他出神久吹的地方。
嘴边还轻呼吹气,像大人哄着小孩一般说着:“疼吗,吹吹就不疼了。”
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纪文亭想到的是,这人还是这么幼稚。
他在心中无奈低叹一声。
细白的手拂去头顶的大掌,纪文亭没有说话,安静的倚在床的一侧。
拿起放在一旁的诗选,翻开有书签的一页。
纪文亭细白的手指按在书的两旁,那手腕都是瓷白的颜色,叫人见了只想轻轻啜吻,这双生得极为漂亮的手就合该被人细细呵护,想必这双漂亮的手紧紧抓着床单也是一番艳·色。
只陆鹤南见过。
的确是姝艳得令人心醉,只愿入梦,一醉方休。
他想了很多,不过也是几秒过去。
陆鹤南看着人安安静静看书的模样,像一尊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神佛,清冷又庄重,让人生不起任何肮脏的心思,神佛的信徒低声轻叹,瞬间就打消了那些旖旎的暧·昧之意,掩藏其昭然若揭的汹涌欲念,变得清心寡欲起来。
月亮从厚重的云层中浮现身形,在清浅的月色中,在凉爽的晚风里,在高远的云天下,满院子的花开始摇曳,层层叠叠,花开凡烟,覆盖了视野。
像是在梦里。
他们相遇,牵手。
折花,拥抱。
——
陆鹤南刷牙的时候突然想起刚刚的愚蠢行为,不禁扶额。
他怎么又变蠢了。
踏出门的那一瞬间。
梦里的花开始向天空飞去,向人群飞去,渐渐消失在视线内。
梦里的人开始倒退步伐,华灯璀璨,回到他们初遇的那一幕。
那是故事的开始。
剧本的第一话。
——
陆鹤南躺躺在另一侧看股市。
许久。
他望旁边看了一眼。
身旁的人已经放下手里的书睡觉了。
而那场梦里。
潮湿的海风扑面而来,一望无际的海平面有落日半沈,绚烂瑰丽的天际成紫红色。
那条有着无尽孤独只有一人的路慢慢多了另一人,从很远的地方而来,在歌舞曼柔丶人群纷流中,在无数个春夏秋冬,他们同行,吹风,赏月......
看着纪文亭闭上眼睛安静睡觉的模样,那双澄澈干净的瞳孔被主人阖上,陆鹤南仔细给人捏好被角。
在灯关上的前一秒,陆鹤南轻吻纪文亭的额头。
两人相继陷入梦乡。
另一个梦里。
在人间的竹林深处,身着白衣的少年在莹莹树下烹茶下棋,少年比凛冬的初雪更白,比天光破晓前的夜色更静,比人间所有的繁花盛开更美。
在少年的对面,一个坐姿散漫的玄衣少年收起所有的不耐,那双眼里只倒映出一个身影,仿佛他只能看见他,追逐他,直至生命终结。
清风穿过长街,穿过竹林,穿透少年白色的衣角,到达玄衣少年的心脏。
周遭一片寂静,只馀风声呜咽。
同样在那棵树下。
在玉兰花满树摇曳时,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影倾泻而下,只有微弱的光。
甚至看不见人的五官。
伴随着挥手的是背影,他再没回头。
那条路的尽头没有终点......
两人就此别离,在时间之长流都不见对方的踪迹。
他再寻不到他了,也再没看到那样美的月色。
而玉兰花开始漫天飞舞,渐渐染上血色,往下坠落,铺染整片大地。
像血河一般流淌着......
——
陆鹤南是惊醒的。
他渐渐忘记梦里发生了什么。
只记得,那是,非常不好的事。
很不好。
不好到他甚至只能紧紧抱住纪文亭才能安心。
他闭着眼抱着纪文亭,心中的不安和慌乱还紧紧锁着他。
像是心底缺了一大块,被生生剜走了一样,五脏六腑都有被割裂翻搅的剧痛,活生生的要将他整个人碎裂开来。
伴随着剧痛而来的还有无尽的恐慌错乱与绝望,他被拖进深渊,好像没有尽头,他能上去的。但他,不愿,只想往下落,好像这样能缓解心口细密的疼痛感。
“唔。”似乎是被抱得太紧了,青年发出细碎的声响。
陆鹤南立马清醒过来,手中的力道放轻。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那些毫无逻辑的杂乱无章的片段一一褪去。
*
伴随着挥手的是背影,他再没回头。
那条路的尽头没有终点......
两人就此别离,在时间之长流都不见对方的踪迹。
他再寻不到他了,也再没看到那样美的月色。
而玉兰花开始漫天飞舞,渐渐染上血色,往下坠落,铺染整片大地。
像血河一般流淌着......
——死亡
*
那是故事的开始。
剧本的第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