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随你
从本心而言，赵昌不想强迫韩非。
就让人心里偶尔念一念老东家也没什么，反正不耽误他干活。
甘罗的想法就比赵昌激进一点，他对人的纯度要求好像更高。
赵昌想，如果韩非不愿意，那就让甘罗去，或者把事情丢给老爹。
可以甩锅的人很多，赵昌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抱着这种轻松的想法，他与偶然下班的韩非相遇了。
韩非恍惚间还以为是彭仓：“原来是二公子。”
他的脸色有些发黄，似乎是加班加太多了，导致看起来显得憔悴。
赵昌：悲。
“您好像太努力了，应该多休息。”唉，还是别对他提了，感觉他听完能当场厥过去。
赵昌好像真的只是偶遇一样，随口叮嘱一句就要离开。
但韩非不愿意了：“您寻我，有什么要事？”
虽然我加班加到急需休息，但我加班的主观积极性仍然很高。
赵昌想了想，说：“我本来想看一看您修订的成果……”
韩非一脸“我就静静看你编”。
精神的疲乏让他的拧巴性子失去理智的牵制，渐渐浮上表面。
“……嗯，但半路改了想法。”
赵昌也中途改口。
“法律如何应该让专家决定，但总是沉浸其中似乎不是好事，不知道您是否愿意偶尔放松心情，转换思路，外出……”
韩非的表情写满了拒绝，就差把我不愿意说出口。
有什么好放松的，我还有一堆活没做完啊。
“……与韩王相见。”赵昌轻声说。
韩非真的变得恍惚。
谁？这是什么新型讽刺吗？在被灭国之后，让我这个“忠臣”与曾经的王相见？
“如果我说，不愿意？”他看起来神神叨叨的。
赵昌：“那就不去吧，您放心。”
不会有不该知道的人知道这件事。
韩非：“我……”有些想见他，但又不想见。
“我背叛了韩国。”也背叛了韩王，违背了韩王曾经的期望。
他没有做到救韩存韩，而是无视外界，坐视不理。
赵昌赞同：“嗯，您说得对，您确实背叛了韩国。”
韩非又有点微妙的不爽。是安慰我啊，这时候应该安慰我。哪里有一起指责我的道理。
再说了，我背叛韩国，对秦国不是好事吗？你应该让我忽视掉这种背叛的愧疚感啊。
到底会不会用人？韩非恨铁不成钢。
赵昌说：“已经做过的事情，就是事实。骗得了别人也骗不过自己的。但您难道会因此后悔，想要选择另一条路吗？”
如何抉择只在一念之间，两个选项中间却隔着千万条鸿沟。
韩非默然摇头。他心中有纠结、愧疚、歉意，但没有后悔。
亲手选择的道路，有什么可后悔的呢？
“哎，您别想太多，想做的事情就先做，做完了才能明白自己现在想要什么。”
这种人缺少行动派的一根筋冲劲，值得思索的事情越来越多，越想反而越会陷入怪圈。
但有时候只要放下顾虑，选择直觉，放纵一次，或许就能找到新的突破口。
“我，现在想要什么……”韩非又陷入思索。
赵昌：。
不是说别想太多吗？
思考已经几乎成为韩非的本能，只要遇事，就先思先虑。
让他不思考，就像是让赵昌不薅人羊毛，这太难了。
赵昌不得不打断这位沉思怪，认真道：“您听我说，如果您愿意信任我，请在我询问之后，告知我您心中第一个浮现的答案。我不要权衡再三的回答，我只要第一想法。”
韩非默认了赵昌的话。
“您想见韩王吗？”
“……想。”韩非最终还是没有隐瞒。
赵昌点头：“好，那就去见他。请您回去先行休息，我去请见父王。”
韩非突然阻拦：“见他，我需要做什么？”
你要我做什么？我应该做什么？
“随你。”赵昌的计划中本没有韩王，也就不在意最终结果，“你想与他说什么都可以，叙旧、指责、道歉……怎样都好，直到你认为已经做出了结。”
到那时候再回来吧。
“……我知道了。”
韩非一直在琢磨二公子的想法，大致能猜出一二。但他又拿不准，为什么二公子最后改口了。
韩非本想，难道是我让人感动了吗？是他太为我着想了？
直到他又被拉去二公子核心小分队的聚会，与顶着俩大黑眼圈的甘罗相逢。
“啊，是客卿呐，近来过得还好吗？看上去瘦了些啊，真是辛劳，之后有远行放松的想法吗？”甘罗贴心询问。
韩非警觉。这个人的废话变多了。
“没有，我要修律法，不能远行。”
甘罗明悟：“哦，也对。”不对啊。
怎么可能呢？
如果说现在秦国还有谁能让韩王偏秦，就韩非的可能性最大了。
甚至连韩非也不一定能成功。
韩非看着又缩到角落，时不时打哈欠的甘罗。
耳边听着赵高和彭仓两个人的疯狂吐槽。
一个说某些学生的离谱操作，一个说某些郎官的离谱试卷。
从赵高任学令之后，两人变得惺惺相惜，感情厚度急剧增加。
甘罗也听得很入神。他又打一个哈欠，抹掉眼角挤出的泪珠：“客卿为何时常看我？难道是担忧我太过困倦吗？我没有事，只是近来为二公子忙前忙后。”
我没事，死不了。
“是你提的建议。”韩非道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赵高和彭仓停下吐槽，开始吃瓜。
甘罗也不装糊涂：“对，因为您很适合。”
韩非明白之后，就不再说话。甘罗便仍旧困得奄奄一息。
赵高&彭仓：？
继续说啊！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把我们当外人吗！
我们吐槽都没有避着你们啊！
赵高大脑超高速运转，把进门前后两人的言行过了一遍：“您要远行了吗？”
韩非点头应是。
甘罗提了建议，公子同意，可能也没那么同意，但仍旧认为这是合适的人选，让他远行。
适合韩非的，是与韩非有关的事物。
“难道，您要去负责韩地的安全吗？”赵高询问。
甘罗投来诧异与欣赏的目光。我喜欢聪明人，信息不足的情况下，能立刻得出这种结论已经很不错了。
彭仓表情难绷，这实在太敢想了，比我敢想得多。
虽然他愿意相信韩非的人品，但怎么能让一个韩国公子去负责韩国曾经的领土呢？
这不是羊入虎口吗？不行的，不行。
韩非否认：“不是。”
赵高心里有点失望。彭仓松气，太好了，公子还是正常的。
“我要去见韩王。”韩非直接甩炸弹。
彭仓凝固。见韩王，是要做什么……这，这比负责韩地还离谱啊……
赵高视线移向甘罗。
你提的建议啊？不愧是我的少年阴影。
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