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他不是韩王

张良这两天以饮水度日,饿得前胸贴后背,也无心思考人生,但他沉默着,仿佛在抗拒什么。

成叶突然端着粥进来,说:“你不能再饿了,你太弱,身体会承受不了。”

张良又好气又好笑,有气无力道:“怎么,不想磨平我了吗?”

“我什么时候要磨你?”成叶诧异。

张良:……

那你有病啊!

想骂人,平生第一次这样想骂人。

这人气得他眼前发黑。

成叶把粥端在张良面前,说:“饿得太久,不能吃其他东西。”

平淡无奇的粥饭散发清香,张良死尸缓慢翻身,背对着,拒绝道:“你端走吧。”

“为什么?你不饿吗?”

“饿。但我不想吃。”

成叶不明所以,但还是把粥放到屋中的案上,说:“那等你想吃的时候再说吧,医师说还可以再饿一天。”

再多就可能要亏损了。

“你这个人……真是无趣。”张良感受着身体的乏力,心情淡淡。

成叶不认同:“你饿昏头了。”

公子说了,我这人很有趣的。

“唉……”我在和你这种人僵持什么呢?

他缓缓起身,感到头晕目眩,身体飘忽,却还是迈着步子,晃悠着坐到席上。

等张良慢慢把粥喝完,成叶已经相当自觉地坐在他对面,然后问:“你可以明白我的想法了吗?”

“嗯。”

“那你就愿意救秦人了吧。”

张良很想把手里的玩意砸到成叶脑袋上,但他现在还是没什么力气,只说:“不救。”

“嗯?”

“我不知道你误解了什么,我不止不救秦人,韩人赵人我都不会救。”太虚了,现在他说话都慢悠悠飘忽忽的。

我的目标是杀秦王,除此之外,一切都与我无关。

“这样……”成叶渐悟,“我明白了。是你没有恻隐之心。”

张良不在意这样的评价,虚扶住几案,问:“你读过书?”

“读过的。”成叶提建议,“你要不要去躺着?”

“为什么不杀我,或是判我罪名……”

成叶没有直接回答,说:“如果你想行刺的不是大王的话,或许我会支持你。”

其实就算刺秦王,成叶也有一丢丢支持,但他知道这不能说。

张良似有似无地笑:“你不够忠。”

“你是忠于韩国忠于韩王的吗?”成叶突然问。

张良抬眼,你在说什么废话?

成叶继续问:“如果韩王不让你行刺大王呢?”

张良不屑冷笑:“呵。”

笑死,怎么可能?

成叶脸上带着莫名的一点怜悯:“你好像与外面隔离得太久,你不知道,韩王他……”

他真是一个心怀大义的好王啊。

“韩王与大王彻夜交谈,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为了帮助韩人拥有更和谐美好的生活,他在号召……”

成叶特地去向戴风了解了详细传言,今天刚好转述给张良听。

张良感觉自己失去了听力。

原本就还没恢复的身体,开始诡异地变得更为松软,他几乎要坐不稳了,半撑半靠在木案上。

“你、在、骗、我。”他一字一顿地说。

如果韩王只是私人态度亲近秦国,还可以解释为忍辱负重,但这已经不是私人问题了。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吗?”成叶的表情很真诚。

真诚到张良开始两眼发黑。

成叶感叹:“我就知道大王是善良的人,就像……”

“他不是韩王……”张良气得精神仿佛与身体割裂开,感知不到周围的环境,呢喃。

“大王不会请人作假的。”成叶对秦王有迷之自信。

张良手握成拳,微微颤抖。

我管他是真是假!

张良胸腔涌起一阵一阵的波涛,大脑鼓胀,像要爆掉的气球,沉声沙哑道:“他不是韩王。”

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饿了两天,张良本就虚弱得很,尚未恢复。

一怒之下,道完这话,再无一丝精力,强撑着弓背喘气。

但此刻他近乎五感尽失,世界仿佛在离他远去。

极度模糊的视野昏暗发黄

,耳边响起越来越远的呜呜风声,他好像听到了流淌的血液,心跳变得杂乱无章。身体沉重得像石塑,又飘忽如轻风。

张良连自己什么时候昏倒的都不知道。

对面的成叶一脸懵,看着人突然往木案上栽倒,眼疾手快伸出手臂接了一下,免得张良直接磕上边角。

他摸了摸脉,感觉张良好像活着,松一口气。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把人气死了。”

妈耶,这个世界真可怕。再也不乱聊天了。

远程气晕忠臣的韩安,不久前正在李斯等人的暗中协助之下,与新郑仓促起兵的叛军隔空喊话。

韩安痛心疾首:为什么不顾民众死活,人们需要休养生息,你们太自私了,你们的做法是错误的。秦王也说……

叛军首领怒火中烧:我去你mlgb!

早就准备好的秦军火速平叛,秦王令人检点名单,凡是能扯上关系的,杀主谋,迁从犯,并把家产全部抄了。

赵昌问:“新郑的反应这样大,以后各国该怎么办呢?”

反叛人士也不想这么快起兵,但如果等秦人把韩安的言论广泛深入地传播,底下的韩人就不一定能保证都有反心了。

秦王的小金库一波肥,目前很有耐心,说:“会不满的仍然会不满,让他们现在爆发不是很好吗?”

有曾经的韩王奋斗在一线,以后韩的反秦势力成不了气候。

但韩安仇恨拉得太猛,以防万一,秦王多拨了一堆护卫跟在他身边。既是监视也是保护。

“我想问的是各国的君王。”

秦王问:“难道你想仿照韩的做法?”

“原本我是这样想的。”赵昌说。

“看来你也知道这不切实际。”秦王现在心情不错,“相似的计策,短时间内能够再生效一次就已经是不可强求的事情。难道你还期望它连续成功六次吗?”

“是我太天真了。”赵昌叹气,“这次之后,各国一定会对此提防吧。”

秦王轻笑:“提防……不是刚好吗?”

韩安这仿佛失心疯的操作,硬生生在之后的各国君主与其部分利益团体之间撕出一条裂缝。本就不纯粹的信任变得更加岌岌可危。

“……您说得对。但这会不会影响到之后对他国的攻势?”

秦王:“还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你当秦国的间谍和军队是吃干饭的?

赵昌便不再关注这个,而是催促说:“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再扩建造纸工坊了。”

我果然不该把希望放在这种谋划上。

大规模培养可用人士才是正道。

快点打钱。

秦王:?

怎么突然提这事?

“父王,您一直说要扩建,可只是扩了咸阳的工坊,从前您说要在其他地区也建设工坊的。”赵昌说。

刚好你这次收到意外之财,能不能拿出来给我一点。

给我一点点就行。

秦王:……

“父亲啊,时间并不充裕,我们不能忽视基层人才的重要性,就算有各种政策,可是没有人也是不行的啊,如果现在不……”

秦王看不得昌成天盯着自己钱包的样子:“真烦。”

“可是这很重要啊。”

赵昌期待地看着他。

“……扩。”秦王感觉心累。

钱,总会自己找到出路的。

做出决定后,秦王迅速在心里规划:“先在栎阳和雍县建造吧。”

“好,您果然是最英明的父王!”

“滚。”

“好的!英明的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