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睡前政事
得益于胁迫式的询问，接下来果真没有谁再说些废话。
原本赵昌要交待的内容已经差不多结束。等到太仆丞的副手带着沾血且破烂的麻衣前来，之后不久，刺杀现场附近的百姓及乡亭长官也被用车带到。
刺客当时身着麻衣，在他被护卫反击，最终杀死后，衣服并没有清洗过。
干涸的血迹板结，还有被利刃划开的破口，赵昌看到布料上肩膀处存在的磨损，以及一些缝补的旧痕迹，认为这应该就是借用的或者是向谁购买的衣物。
一套衣装，虽然已经穿了很久，但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这也是珍贵的东西。
哪怕目前织布效率有所提升，布匹却仍旧是紧俏的、可以视作货币的物品。
在这种情况下，衣服上的磨损与缝补，都能视作一种防伪标记，用作辨别来处。
可惜的是，在言明给予线索能获得的奖励之后，赵昌将这麻衣交给那些到场的黔首辨认，他们还是没能给出确切的回答。
但一直沉默的亭长，听完赵昌说的可能出现的异常情况，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样，道：“不久之前，我听管辖的求盗度说过，他家有一位从兄，最近为他的叔父置办了新衣，所以度说，他也想为他的父母买匹新布……”
众人将目光聚集在亭长身上，他身体不由紧绷了点，有些忐忑地说：“这也不是什么怪事，他的叔父年纪不小，家中还算宽裕……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如果不是，公子，我没有伪造……”
主要是奖励太吸引人了，万一就瞎猫碰见死耗子，撞到大奖了呢。
他已经用尽了所有的智慧，拼命从脑中搜刮出这条能擦边的消息。
“说出实情，不算伪造。即便查清这是巧合，也不能怪罪于你。”赵昌道。
大概是因为有人开了头，另有一个普通农户说：“我去城里拉米的时候，南边路上瞅见小枣耍虫子，就是那个枣家，他家的小枣……脸上不瘪了……”
“这有啥能说的，刚收完谷子，吃两天饱饭了呗。”旁边的农人反驳。
“哎，收完谷子就能叫小孩吃饱吗？你家能这么吃？肯定是有事。”
哼，现在越想越觉得可疑。
“查一查就知道了。”赵昌看着不断上冒的线头，对县丞道，“做好记录，准备开始吧。”
守住来往的道路，在境内排查，给出激励，尽最大限度调动群众的力量……
搜查工作正式展开，赵昌也缓下来，去看望老爹。
又是开会，又是叫人，中间还用了不少时间等待，现在天色已晚，秦王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却很快被噩梦扰乱睡眠。
他梦见刺客一剑劈到儿子身上，儿子当场不行了，身上咕噜咕噜地冒血，颤颤巍巍地握着自己的手说遗言。
秦王怒火攻心，杀意骤起，猛地睁眼。
赵昌刚咕噜咕噜地喝完水，坐在旁边席上休息，注意到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说：“您该换药了。”
秦王气懵了，反应一会，那只是梦。他视线移向儿子，道：“抓到了吗？”
现在就是很想杀人。
“还没有。我已经在让人查探。作为立功的奖励，他们可以按照贡献升爵免赋，您同意吗？还有，您之前在其他县有觉得怪异的地方吗？”
其他县？你要让他们都知道？
“楚国怎么样了？”秦王没有别的意见，而是询问他关心的话题。
“楚国状况不太好吧。现在我们停在了汝阴。我感觉，景氏一族可能要造反。”
秦王从杀掉刺客同伙的情绪中脱离，问：“为什么？”
“因为项氏不对我的做法过多制止，他对它有误解。汝阴那里又有位知情者说受景氏命令的人们在备战。”
赵昌提起他做的事，道：“我向那位景国的将军写了一封信函。”
“景国？”
“是啊，景国。”赵昌笑着复述，他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看向躺着的老爹，“你的伤口很疼？”
“……不知道。”
赵昌起身将锦衾掀起，见到之下早已漫染出血迹。
“放下！”秦王条件反射般喝道。
“它都出血了，您一点反应都没有吗！”赵昌声音比他大，气势也比他足，“难道要我一直聊天到您失血过多昏迷，我却还以为您是睡着了吗！您想让我愧疚死啊！太医呢！让太医令过来！”
秦
王一脸“你敢吼我？”的震惊，但又吼不回去，再次冲着空气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呵。”
区区小伤，不值一提。
“不要‘呵’了。你就没发现，‘呵’完之后腹部的血漫得更快了吗？”赵昌在旁边嘲讽。
真受不了你这人。
秦王恼，道：“冷，给我盖上。”
赵昌比他还恼，盖好说：“身体不舒服，这有什么可忍的？性命攸关的大事，您忍什么呢？就不可以说一声吗？受伤之后，您在我这里的信誉就要消失了。”
“话多。”秦王做出一副不想听的样子，将脑袋转向里侧，眼不见心不烦似的。
赵昌觉得，要不是因为这是伤患兼长辈，他早就忍不住一拳揍上去。
他将愤怒写在脸上，盯着太医为其止血、换药、重新包扎，问：“为什么会流血？一直是这样吗？”
“不是的……”陈玉诊断完，委婉地说，“也许是近来心绪起伏，大王精力变得充沛了一些。”
二公子啊，我感觉这伤口是被怒气崩开的，你俩别吵吵了。
赵昌：？
等到人走了，他也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问：“您不喜欢有太多人知道您受伤的消息吗？”
“没有。”秦王躺在新被窝里，声音板硬道。
“……您没有骗我对吧。”
秦王正想再来一个标志性冷笑，又担心崩血，只能道：“闭嘴。”
“您饿不饿。”
“……我要睡了。”秦王闭眼终结话题，过了一会，突然睁眼说，“取些奏疏念给我听。”
他想听点政事放松一下脑子。
“……？”
“快去。”
“好好好，我知道了。”
赵昌去挑了点正常的上奏，念完顺带着被要求分析一通，然后让老爹吃些饭与药，闲聊着直到老爹再次在对话中缓慢入睡，才如释重负。
“……身体都不能乱动了……话还真不少。”赵昌回到刚收拾出的卧室，小声吐槽。
现在已经是深夜，太仆丞的副手来碰运气，万一二公子没睡，就报告今天总结的消息。
可巧，赵昌才回来没多久。
“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内容吗？”
消息算不算重要，副手没有太大底气，道：“我找到的匠人说，短剑应该不是楚人锻造，大部分楚剑要更细狭。”
“哦……那会是韩人吗？”
“啊？”
“我在猜测而已。”赵昌好像是在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楚国以锻铁见长，韩国也擅长锻造啊，韩的弓弩不就是天下闻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