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固陵

荇的态度稍显警惕，手臂微抬又放下。

他担心自己又被扒一回，正要摁住系带，但是想到这涉及到重要的事，便在心中纠结，自己是不是应该自觉一点，主动把它脱下来。

在他纠结的时候，邹回已经把他问出来的信息全都转告提交。

简言之，这是荇的外祖母为他做的衣服，补丁是妈妈打的。外家是固陵人。本家在阳夏南边角落，离固陵的外家不远。

他们两家虽然分属不同县，但实际上可以说是隔隔壁村的邻居。

更多的事情荇就不清楚了。

毕竟他只是一个刚帮着收完家里的作物没几天，出来摘野菜，好心帮人却被骗走的孩子。

虽然听过行刺的事，但他又不知道这会和自己有关。

“固陵。应该就是在那里了。”赵昌看向常方，“派人去看了吗？”

常方回答：“还没有。”

“那就多带些人手。”赵昌道。

常方看上去凝重，说：“您认为他们逃到了固陵吗？”

怎么逃的，各处都有本地人严守。难道是最开始的时候，二公子还没来，是那时候漏了出去？

“或许不是逃。而是在行刺之前他们就已经离开。”赵昌给出其他猜测，“不论如何，过去查就知道了。”

这几天，固陵那边还没有什么有用的发现，但是看样子也该到了要收获的时候。

他又看向满眼袋写着疲倦的邹回：“你受了伤，也需要休息，还是留在这里暂养，好好睡一觉。别挣来了奖励却没有机会享受。”

“嘿嘿。”邹回很想稳重些，却不由露出傻笑。

得到保证了，嘿嘿，奖励，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够了……

他幸福地厥了过去。

“……！”赵昌话音刚落，人就应声倒地，他惊得上前查看，“……应该没有事，似乎是太劳累……来一个人看护他吧……”

我去，吓死我了，你这是说睡就睡啊。赵昌不着痕迹地舒气。

有线索上浮，接下来的调查重心自然而然地向固陵方向倾斜。

赵昌也想过去看看，但在离开之前，他要去告诉老爹一声。

最近秦王的养伤进度还算可以，至少他差不多能睡上安稳觉了。有充足的休息保证基础，儿子又揽走了大部分耗费心神的工作，秦王万事不愁，除了吃就是睡，醒来再听听儿子念奏疏。

生活轻松，他的面色很快就养了回来。

倒是赵昌，比之前憔悴一些。

听到儿子进来，躺着的秦王懒洋洋地侧头，说：“前天那则驱虫的试验，有后续了吗？如果有，念给我听。”

赵昌撇嘴：“没有。”

老头变得也太快，前两天还知道矜持一下，现在越来越不客气了。

“啧。”秦王不满，点评，“慢。”

“是您太无聊了，现在还是多睡会觉吧。”赵昌坐在一旁，“有人找到了可能的线索，我也准备前去。我不在，您也别随便起身，好不容易伤口才结痂，不要又被您弄得破裂。”

“……嗯？我也要去。”

“不可能的。您考虑一下实际啊。”赵昌吓唬道，“您现在连跑都跑不好，假如再出现刺杀，不就要面临绝境了吗？”

秦王面无表情。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外面太危险了。您就好好养伤吧，您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赵昌笑嘻嘻地把作势起身的老爹摁住，“请不要让我担心。”

“接近行刺的人，确实危险。”秦王皱眉说。

他也会担心……

“放心，如果找到凶手，我的身边会围十圈护卫，然后我会大声喊着与凶手交谈，绝不让他有接近我的机会。”赵昌一本正经道。

秦王的脑海不禁跟着话语浮现这幅场景，感觉很是丢脸，静了一会，安详地躺平：“……算了。”

突然有点想死。

“我只是去看一看而已，很快就……”赵昌说。

秦王幽幽地开口：“护卫……”

“嗯？”

“……最多五圈。”秦王道。

不能十圈。那太多了。我们家的脸都要被丢光了。

赵昌讲价似的：“那就三圈吧。”

秦王皱眉思索，感觉这有些少。

见到这个表情，赵昌笑出来：“您竟然觉得我会去主

动接近危险人物吗？如果遇到，当然是先把他围住、困住啊。我哪里还需要什么十圈五圈三圈呢？养伤的人是不是在消耗智慧痊愈啊？”

如此不加掩饰的笑声，让秦王突然感受到了康复的必要性。起码如果他现在身体健康，就可以活动手脚了。

而不是只能憋屈地躺着。

记账：今天儿子有一顿打没挨，待补。

“嗤嗤，咳咳，咳。”赵昌感觉马上要把老爹惹毛，努力地止住笑，叮嘱，“我这两天就不回来了，您一定要好好养伤。”

“出去。”秦王不想看见这个臭小子。

“好的。”他顺从地离去，改为出去叮嘱其余服侍的人员。

固陵这个地方，在阳夏隔壁。很适合旁观现状。

赵昌认为，这次去，只要能确定衣服是出自荇的外祖母之手，就能抓到人。如果抓不到，那就基本没有必要在本地继续搜查了。

行刺之人为了安全，在重要环节会尽量减少与无关人员的接触。

接触的人越多，暴露的风险越大。

刺客需要与外人接触的地方，除去寻找当地的住所，就是一套衣服。

剩下的吃食、武器……都能够自备，其实连农人的衣服也可以自备……

赵昌更倾向于：行刺的具体方案，是在那些人看到老爹的做法后，才最终制定。

因此他们没有提前准备可用的衣物。

在这种前提下，与“住所”“衣服”两条信息相关的外人，很有可能会指向同一对象。

也就是说，顺着衣服，就能找到刺客借居的住处，也就能直接找到刺客的同伙。

只要那些同伙还被堵在固陵没有离开。

发现周围戒严就临时迁居是不可能的。有胆量停留在案发现场附近的人，不会因为意料之中的戒严手忙脚乱。稳居不动才是可靠的选项。

但他们很难预料到这次的戒严与常理不同。在意识到不同之后，就已经彻底失去了逃离的先机。

各地道路严防死守，野生小路也处处是守兵，还有过于饱和的排查力量在逐个清扫线索。

稍有异常动作，就会显眼得如同夜间的灯火。

这种时候，最稳妥的选项反而变成了待在原地不动。

‘只是去看一看而已。’这是谎言。赵昌就是冲着杀人去的。

希望那群同伙就在固陵。

在前进的马车上，他再次在心底推敲对方的想法。

抓住常理的疏忽行刺，确实更可能借助常理的疏忽逃脱。

行刺之后，阳夏就会第一时间被封锁。

如果阳夏找不到同伙，那么就会被认为他们已经逃之夭夭。于是，正常人的搜索方向自然会向远方扩大。

而不是向着灯下黑的固陵。

等到在固陵避过风头，抓捕工作已经不了了之，再外出就安全了。

赵昌睁开眼。

他们会在那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