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只要死不了
虽然不是有人想造反，但是背着自己和几个公子来往，这事也值得好好说道。
“那些……”秦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在儿子面前称呼其他孩子，“你那些兄弟在干什么？”
原谅他，一直没有主动和儿子认真讨论过其他数字崽，乍一提起，还有些不适应。
“他们很听话的。现在……大概是在学习吧。”赵昌答。
秦王不爽：“听话？听话还和外臣接触？”
一点都不听话，该罚。
“他们也是受害者啊，应该受到惩罚的是盯上他们的人才对吧。”赵昌说不出话。现在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你敌视个什么劲？那不都是你的孩子吗？
我特么为什么在维护啊？我们俩的角色拿反了吧！
李斯沉默安静的外表下，也都是停止不断的吐槽。
自古以来，公子一向会和公子争斗……君主则在上旁观、调和、制止……
不愧是大王，不愧是二公子，就是和常人不一样。李斯点了。
“呵呵。”秦王冷笑。
抛开事实不谈，他们难道就没有一点错吗？让我心里不爽就是最大的错处。
秦王问：“他们在学什么？”
他一点都不为这个问题感到惭愧。身为父亲，却对子女的教学情况一无所知。
“每个人的进度都有差别。通常来说，早上会先诵背，然后学习律法礼仪，其中再夹杂着书法的练习、御车、奏乐……还有一些在耕作、纺织、熬浆……类似的实践，以及各自感兴趣的专项课程。”赵昌简短地说。
李斯听了，似有所悟。
二公子才是他们真的父……啊不不不，冒犯了，不要再想了。
“廷尉……”
李斯悚然一惊。刚在心里嘀咕，就被点名，吓了他一跳。
“……你先回去吧。回去整理好当前的情况，还有，把赵曲的事情也进行探查。”秦王道。
“好的。”
解决完外人，秦王对儿子说：“他们太清闲了，才有空余时间和别人接触。”
赵昌：……
啊，其实，后面的小崽子们大概是清白的。真正不清白的那两个一直就没跟着集体教学走。
“你不是说，你会累得只想要休息吗？”秦王只是单纯地想出气，各种意义上的。
他也记得之前儿子的控诉。既然人可以累到什么都不想做，那就让他们也这样累吧。
直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您认真的吗？”赵昌看到大魔王在笑。
秦王收起表情，深思熟虑一番，决定委婉地下杀手：“他们考核的情况怎么样？不过关的话就加紧学习。”
“我还没有了解过现状。”赵昌先铺台阶，不希望老爹抱太高期望，“父啊，其实我的兄弟们都有不太擅长的事情，他们做不到事事完美，也……”
“我知道了。让他们考。”秦王懒得听，道。
赵昌：……我尽力了。阿门。
秦王这大半辈子，头一回对孩子的教育情况上心，这毫无疑问是某些人的噩耗。
在二哥回来之前，他们就做好了面对检查的准备。
现在突然加了一场全方位的考核，虽然和从前的惯例不太一样，但是可以理解。倒不如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悬挂的铡刀终于落下，心也可以安定下来。
抱着如此想法，他们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参与考试，然后——
天塌了。
此次考试，纸面上的所有科目，如律法、数术……由他们敬爱的父王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亲自出题，各类实践考察也由秦王亲选严格的考官负责评判，可谓是奢华的全明星阵容。
而秦王的出卷难度和题量，不好意思，对标的是他承认的那个家崽。
试题量大管饱，且地狱。
难度根本没有阶梯式进阶，而是非常平缓，第一题就开门见山地展示最大的恶意。这样不含蓄的为难，当场把小八考哭。
交完卷他还抱着亲爱的七哥涕泗横流，嚎啕：“呜呜呜我看不懂，我写不完……呜呜我不会……我完了嗷呜呜呜……”
老七沉默地迈步，把弟弟拖走。环视一圈，四哥坐在阴暗的角落自闭发霉，五哥抱头呢喃“我是废物”，六哥靠在五哥旁边灵魂出窍……
那三个最大的幸免于难，在外面偷窥这里的哀鸿遍野。
“……真的有这么难吗？”扶苏叹气。
赵昌点头：“我劝过了，没用。”
刚出完卷时，秦王给他看过一沓初始稿。
第一回当出卷人，真是越出越上头，秦王只想把所有能考的都塞进卷子里，简直嗨到不行。
但难度太高的试题，就会起不到考察知识点掌握情况的作用。
面对儿子这样的劝告，秦王道：“我又不是为了让他们答出来才出的题目。”
他出题不为考核，只是在享受这种出题的快乐罢了。
“……”赵昌默默鼓掌。
既然不能换题，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大哥和三弟从考生名单里提溜出去，不让他们参与考核。
将闾在偷窥之余，还从监考手里看到一份真题，然后他安静地走回两个哥哥旁边，听他们谈话，一言不发，现在终于说了一句：“昌真好。”
天下最可怕的果然还是父王。他还是不要管我们了，不管我们就挺好的。
赵昌假意抹泪：“……可惜我救不了所有人。”
“没关系。也不是所有人都在伤心的。”扶苏看着几个更小的，他们还分不太清发生了什么。
能够感受到压力的，只有接近相对应层次的人。但水平离得太远，就会表现得像毫无所觉。
“他们接下来会伤心的。”赵昌说得有点无情。
不是他想出手，而是，既然考得不好，秦王就要不留情面地下狠手了。
“不能太打击他们……”赵昌担心把孩子的心态干崩，“……下一次考试用最简单的吧。”
这一刻，二哥的身影在闪闪发光。
试卷很快被改完。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改的，大部分都是瞎编乱造，硬挤回答，或者直接留下空白，最憨的就只在答题时写了个“上曰”。
“太松懈了。”秦王皱眉，看着成绩，没想到孩子们这么废，也就一个老七矮子里拔高个，还算凑合，“该让你也去考的。”
赵昌：“啊？”
“丢脸。”秦王放下汇报，感觉自己的脸面全被丢光了。
考这么差，搞得好像我家都是差生，一个优等生也没有啊！
“……你的题目出简单点不就好了吗？”赵昌凉凉道。
你这不是自作自受吗？
秦王眼神藏着刀子，嗖嗖嗖地发射。
“我说错了，我闭嘴。”赵昌迅速认输。
此次考核的结果……秦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有不做人的父王在，这些公子们才算是体会了一次噩梦生活。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他们分不清真正的现实与凶残的梦境到底哪一个更可怕。
天不亮就要起床学习，又背又抄疯狂抽查，学一整天，累死累活，终于能睡觉，梦里却还在被追着学。
他们逐渐变得蔫嗒嗒的，就像被盛夏的太阳暴晒的小花小草。
黑恶势力的存在，让某位兄长都被衬托得像个温柔的好人。
“感觉我风评渐好啊……”赵昌呢喃。
最近很少见地出现了“看到二哥像看到恩人一样”的情景。
因为赵昌不喜欢卷王式教法，更倾向于在保证健康成长的基础上，根据天赋培养。而且秦王兴致渐消，工作繁忙，很快又要把剩下的儿子扔到脑后。
教育的第一监管权逐渐回到赵昌手中，他在斟酌着慢慢减轻负担。
二哥每一次出现和老师交谈，人生就会更轻松一点。弟弟们很难不为此感到快乐。
不急，慢慢来。赵昌将这件事也放到一边，转而拆开井呈上来的李智的回信。
薄薄一封。
开头第一句正文：“公子，我的死亡并不是值得哀伤的事情。”
赵昌：？！
他心里扑通乱跳，愣住看了又看。
好在标的日期不对，不是现在，而是一年多以前。
“吓死我了。”赵昌拳头硬了，想把人爆锤一顿。
他皱着眉，把信看完。
“……但当我想要主动残害熊升的时候，我就已经变了……我不是一个好臣子啊……
“……总有一天，我也会这样背叛您……在我不愿看到的事情发生之前，我宁愿……”
赵昌：“……”
李智简简单单地用两段话讲述了心中的不安与最后的决定，再交待了他托付给别人的安排，末了道：“阿菱是一个好孩子。请把他当作我留下的传承吧。可惜有许多事情无法亲眼看到。我祈求着您的宽恕，我的君上。”
“……怪不得把菱送到咸阳。”赵昌放下信。
怎么突然把这信给我？又顿悟了吗？不会就是因为那些告示吧？
不是你硬要写给我那些废话的吗？我被烦得记住不是很正常吗？我用一用当暗号咋了？你自己感动个鬼啊？
赵昌气冲冲地，郑重地在待办事项上写下：打李智。
心里发生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告诉我一声，而是想要瞒下来，最后留一封信给我看，你很潇洒么。
看到内容，确实让他有些说不出话，心中沉甸甸的。更彻底地坦诚布公，也是更彻底地交出自己。但赵昌看来看去，除却那些心路历程外，感觉处处写着一句话：
只要用不死，就往死里用。
可恶，这是什么充满诱惑力的邀请啊！
赵昌握笔。
这也太考验我的底线了，根本忍不住，还有没有什么可以派出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