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第一步，宣称什么事都没发生
眼看众人的情绪被调动起来，狄克就知道自己计划的第一步成功了。
这个计划其实非常简单，大致分为四个步骤：
第一步，宣称什么事都没发生，不过是毒气而已，对人体没什么影响；
第二步，认为可能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比如参与本次探险任务的人的身体出现了不适症状，但认为不需要采取行动；
第三步，承认事情非常糟糕，一些人正因此付出生命代价，可惜什么也做不了了；
第四步，反思当初的错误选择，告诉大家本可以做些什么拯救大家，然而为时已晚。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汉弗莱四步法”。
正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管理定居点也是一样，狄克身为不列颠人，自然学会了带嘤治国的精髓。
政客首先需要学会骗人，尽可能在事故发生的初期隐瞒民众，降低舆论影响。
其次，真正出力是不可能的，依然采取安抚民心的策略延缓事情发酵。
然后民意终于爆发，这个时候政客要做的就是厚着脸皮当场滑跪，承认错误，但错误已经酿成，不管怎么做都没用了，民众只能无能狂怒，无法逼迫执政官去挽救局势。
最后，反省，罪已诏，over。
整个流程非常简短，但却十分实用，对任何坏事都可以这么干，而且可以反复干，民众就吃这一套，屡试不爽。
在狄克看来，不列颠的愚民手段堪称炉火纯青，作为联邦公民，面对这种事情时往往什么也做不了，任何积极的言论都会变得苍白无力。
反驳他？怎么反驳？
支持他的人会说，伟大的执政官都认错了，你还要怎么样？
质疑他的决策？
执政官已经找到正确的解决办法了，虽然为时已晚，但这难道不是一种智慧吗？
总而言之，汉弗莱四步法堪称职业政客的立体防御金身，不管民众怎么攻击政客，他们总能找到理由回应对方。
即便下一次继续发生这种事，民众依然什么也做不了。
或者说，这种懒政本身就有庞大的追随者市场，公务员们都喜欢套用该模式，所以它也不可能不时代淘汰，相反，随着拥有“政治智慧”的人越来越多，汉弗莱四步法的市场只会越来越大。
一些人质疑，如果所有官员都这么干，国家岂不是完蛋了？
不不不，这种想法是片面的。
狄克为什么要这样做？无非是资源不够、人手不够，如果人手够、不缺资源他压根犯不着冒这个险。
是的，虽然汉弗莱四步法很有用，但也有一定的风险，狄克无法准确预测民众情绪的变化，极端情绪如果无法遏制，那到时候无论怎么滑跪、认错估计都没用。
它相当考验政客的手腕。
在其他情况里，倘若有人能够给执政集团足够的报酬，他们也是能干事的。
给钱干事天经地义。
很久以前，英格兰王国曾经有过一条《清廉法》，上面规定王国官员不得收取超过价值10金镑的现金或等价物，违反者处以开除职位，严重的还会处以监禁惩罚。
起初颁布《清廉法》的英王是希望政府由此变得廉洁高效，可结果呢？
越是这样，各部分反而越腐败、越不办事，国家机器的效率越来越低，与颁布法律的英王的目标背道而驰。
再后来，王国改朝换代，新君主上台的第一天就废除了《清廉法》，从此贿赂官员成为合法的行为。
令人惊奇的是，贿赂合法化之后，政府的效率居然大幅提升！
狄克对此做出了总结：
越贿赂官员，官员越有干事的动力；官员越干事，政府执政效率越高；政府效率越高，国家发展越好；国家发展越好，贿赂者回报越高；贿赂者回报越高，越贿赂官员。
至此，一条正反馈的链条就搭建完毕了。
这个逻辑有没有问题呢？有，但回顾历史，它大体是正确的，至少在不列颠是合理的。
……
“请安静，各位！”
狄克恰当地打断了他们的欢呼。
“女士们、先生们，我知道你们英勇无畏、热爱定居点，只有这种拥有高尚品德的人才会置自身安危于不顾，你们肯定不是因为这些物质奖励而做出这个选择，我为你们感到骄傲！”
他为了减少探险队的心理压力可谓是煞费苦心。
毕竟现在是让他们干事的，必须得把他们捧起来。
其他人一听这话，个个都笑成了菊花。
“您说得对！我们怎么可能因为一些物质奖励就以身犯险呢？我们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们热爱定居点、热爱大家、热爱您呐！”
“您放心，我们一定将您说的话牢牢记在心中，一刻也不会忘！”
“忠！诚！”
漂亮话谁都会说，反正他们能拿到实实在在的好处，再加上狄克给他们立好道德牌坊，这一刻就连那些犹豫不决的人也开始倒向继续执行任务这一边了。
先不说能不能拿到
前三名的终身福利津贴，就算拿不到，三级福利+道德表彰也不错了，他们挑不出什么毛病。
至于执行任务会不会有危险，都有这么高的奖励了，有点危险不是很正常吗？
没危险他们反而会犹豫。
聪明人都知道天上不会平白无故掉馅饼。
“既然如此，现在就这个问题进行投票表决吧。”
狄克愈发高兴，事情果然按照他的计划顺利推进。
“让每个人都参加投票表明了纽约政坛的民主、自由，我尊重所有人的决定，但如果有少数人不认可大家的想法，我希望你们能够少数服从多数，大家要团结一心！”
“我们会团结的，指挥官大人！”
“好。”狄克颇为满意，道：“现在，投票开始！”
……
【你正在进行一场投票表决】
【结果出炉，赞成“继续执行任务”的人占比为90%，该决定正式通过】
【你选择继续让探险队执行任务，希望值-20%、不满值+20%、信仰值-6、民众支持率-15%、生存点+400】
……
有了高额奖励，探险队所有人都变得干劲十足，他们争先恐后地从隧道口进入，来到存放蒸汽核心的动力舱。
他们面前还有一堵厚厚的铁墙，这堵铁墙不像控制室的铁门被腐蚀严重，它几乎完好无损。
从外面看就已经能感受到铁墙有多厚了。
当看到这堵铁墙的第一刻，凯瑟琳就明白它几乎不可能被外力攻破，哪怕他们有黑火药也不行，这种厚度的钢铁黑火药根本打不穿，更何况铁墙还是合金材料，不管是硬度还是韧性都远不是普通钢铁能比拟的。
“指挥官大人，我们应当怎么办？”
她问狄克。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种保护机关一般都有钥匙，你们四处找找吧！”
狄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让他们想别的出路。
好在这个方法是可行的，没过多久，他们居然真的在一个暗格里找到存放钥匙的地方！
说来奇怪，这钥匙造型独特，说它是钥匙吧，外表看着更像一个奇怪的金属棒。
起初找到它的人并不觉得这个平平无奇的金属棒就是钥匙，直到凯瑟琳看到后，拿它对着钥匙孔试了试，居然真的打开了！
“快！大家依次排队进去！”
凯瑟琳站在一旁维护现场的秩序。
在狄克给到的巨大奖励的诱惑下，许多人明显失去了理智，他们甚至完全不顾毒气的侵蚀，像看到金银珠宝一样冲进动力舱。
如果没人维持秩序，肯定会出乱子的。
对凯瑟琳而言，她反倒没那么激动，因为她身为联席会议委员之一，自动享受终身福利津贴，根本不需要跟其他人争。
“这里可真大啊！”
进入动力舱后，凯瑟琳才发觉里面的空间超乎想象。
动力舱并不是一个空旷的大房间，它有很多层结构，不同的隔间里拥有动力系统的不同部分，比如他们第一个进入的空间就是有数十根巨大的暗黄色铜管组成的冷却枢纽。
以蒸汽核心为动力源的系统虽然能源使用效率极高，但受限于材料问题，产生动力的机械肯定会产生大量热能。
而过高的温度又会导致蒸汽核心散发更多的毒气，因此散热是无畏舰的设计师必须考虑的重要问题。
事实上不仅是蒸汽机械，在狄克前身所在的电气时代，散热也是所有机器首先需要处理的核心问题，比如电脑散热、内燃机散热、电池散热等等。
相比于这些东西，蒸汽核心对温度的要求更高，因为一旦散热效果不够，释放的毒气是真有可能害死人的！
面前的一根根巨大的圆形铜管就是用来装冷却液的。
虽然不清楚古文明是用什么东西当冷却液，但从铜管的规模来看，动力舱对散热的要求一定极高。
离开冷却中枢，门后密密麻麻的通道看得众人头皮发麻。
他们面前有三条岔路，而每个岔路看上去几乎一样，更关键的是，那些过道旁的房子也修得一模一样，上百个房间像一个个方块一样整齐地排列在不远处，这让他们怎么找？
没有地图引导和闯迷宫有什么区别？
如果一间间地看下去，今天指定是看不完了，因为凯瑟琳注意到，每一个房间都需要钥匙。
这些钥匙大概率能在这里找到，但一个个地找、并对应到相应的房间肯定十分耗费时间，这对今天的任务构成了极大的挑战。
“那些古人建这么复杂干嘛？”
凯瑟琳想不明白。
“不就一个动力舱吗？我虽然没见过大型远洋舰的动力舱，但规模肯定比这小得多！”
她不理解这么多房间都是用来干嘛的。
狄克的视角一直在探险队身上，他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指挥官大人？”
凯瑟琳问道，“您听得到吗？”
“听得到。”
“噢
，我见您半天没反应还以为通讯又出问题了。”
“我在思考一些问题。”
狄克语气非常认真，“我观察到，这些房间里的机械非常复杂，不像是仅仅作为动力源这么简单，它应当有其他用途。”
“什么用途？”
“取暖。”
他一字一句道。
联想到最开始看到的巨大铜管，其实那会狄克就感觉不对劲了，他当时就在想，哪怕古文明用的是水散热也不需要这么大规模的冷却导管吧？
他曾观察过蒸汽核心过载运行时的状态，确实会发热，但发热效果没有很夸张。
纵然无畏舰需要大量的蒸汽核心作为动力源提供动力，也不至于需要如此多的冷却液。
这一路走来狄克看到越来越多的奇怪机械，这让他意识到，动力舱很可能还是一个巨大的热源！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包括动力舱为什要用如此厚的合金墙隔开、偌大的空间为什么会建成一个个的小房间、冷却中枢为什么会有超级庞大的导管等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我没听错吧？”
凯瑟琳愣在原地，嘴巴微张。
“您是说，动力舱还有发热取暖的功能？”
“我猜的，但可能性不小。”
“可古人为什么要把一艘超级巨舰的动力舱改造成这样呢？以他们的科技水平，即便面对-60度的极寒也不至于需要动力源提供热能吧？我有点不敢相信。”
“那是因为你的胆子不够大。”
狄克道，“你认为-60度就已经是寒冷的极限了？你有没有想过，当时的世界很可能比这冷得多？-100c甚至更低也不是没有可能，那种情况下没有热源人类根本无法生存。”
“像无畏舰这样的超级机械集合体，在不航行时，必然具备超强的供暖功能，如果它被困在结冰的大海上，强大的发热能力也有助于帮它脱困，设计师在设计它的动力舱时必然会考虑这个问题。”
“时代不同，人们的想法也不同，如果今后我们的世界也变成那样，我肯定也会学习古人的做法，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天才般的设计！”
凯瑟琳沉默了。
片刻后，她低声道：“我只希望您说的那一天永远也不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