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听证会
“但是事已至此，议会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
凯文无奈道，“他们给出的评估是，如果让那些难民待在他们原有的定居点，肯定没法撑过这一轮寒潮，所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让他们来纽约寻求庇护。”
“当然了，我和绝大多数民众都是反对的，可眼下我们似乎无法阻止他们过来，您看……”
他陈述的是事实，当议会对那些人下定命令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法回头了。
每个人都想活命，当他们得知纽约能庇护自己后，那些人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来了再说，让他们等死是不现实的。
极地很大，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拥有强大破坏力的灾难，不是所有科考队都能有纽约这么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事实上狄克他们也不是第一批来到北极的开荒者，前些年联邦曾派出几支先遣队，试图在极地打造前哨站，但这些人最后死伤大半，剩下的还是联邦政府花大力气救回去的。
因为有这个前车之鉴，所以导致王室在极地问题上犹犹豫豫，不敢像法皇那样直接梭哈。
不仅如此，这项计划交由国会审核时，一度吵得不可开交，许多议员都持反对意见，他们认为开荒法案耗资巨大，将本就不宽裕的财政支出大幅扩张，进而导致联邦赤字率飙升。
在20多年前，联邦极盛时期，全世界各殖民地都在向英伦三岛源源不断地输送利益，那时帝国空前繁荣，哪怕王室、贵族们胡吃海喝财政也花不完。
可短短20年过去，一切都变了样，联邦财政收入倒是没什么变化，可开支却一天比一天大。
想进步的人越来越多，史密斯专门们可不管国家怎么样，哪怕国家灭亡了他们也一样要贪，联邦不给他们钱他们就躺平摆烂，最关键的是联邦政府还没法辞掉他们，因为没人保证新招上来的人能力如何、会不会比他们更贪。
这完全是有可能的。
反正，在上流社会，尤其是政治中心，王室和高级官僚们已经默认这条潜规则了。
他们的想法是，能干活就行，要钱给他不就完了，总好比那些拿了钱还办不好事、甚至压根不办事的人强吧？
不夸张地说，这种不干事的人可太多太多了。
联邦由盛转衰除了阶级矛盾尖锐，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帝国的官僚体系十分臃肿。
在伦敦的中产及以上阶层的人几乎一大半都是政府雇员和公务员，联邦每年光是在人力上的支出就高得吓人，而且这笔支出一年比一年高。
可就是如此明显的弊病，也没人敢在人事支出上砍预算。
开什么玩笑！
这可是“百万漕工衣食所系”，砍了公务员的钱袋子，相当于得罪一整个国家的官僚，别说财政大臣，就算是伊丽莎白女王也没这个胆子！
狄克对这一切洞若观火，所以他也在管理定居点的过程中有意控制官僚数量。
就算未来需要更多人帮他管理，狄克也不会允许管理机构无休止地增长下去。
许多人认为大政府的官僚体系比之小政府更加臃肿，但狄克不这么认为，因为联邦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不列颠是一个典型的小政府联邦制国家，下属的郡县基本归各地门阀管理，联邦政府只是在名义上统领他们，正到了生死关头，地方是不可能听联邦指挥的。
这就是小政府的特点，也即中央政府对地方政府的掌控力薄弱。
大政府则完全相反，大政府要求中央政府的权利一定要盖过地方，如果地方听宣不听调，那将被视为反叛，是要被中央政府围剿和肃清的。
狄克对纽约、乃至未来建立一个新国家的设想是，创造一个效率极高、权力极大的中央政府，他可以接受与其他势力组建联盟形成国家邦联或政治实体，但这不代表狄克会在核心利益上对其他人妥协。
如果在势力组建的最初阶段就放弃这个想法，那以后再想推行就难如登天了，届时将会有无穷无尽的阻碍拦在他面前。
“所以按国会的意思，我们必须接纳所有难民对吧？”
狄克心里有了算计。
“不用管他们的死活？”
“是，能否活命全看他们自己，您不必为此承担责任，国会议员将很快帮您解决后顾之忧，这是他们在信上做出的承诺。”
“你认为他们有没有挖坑？我的意思是，之后议员会不会不认账直接清算我们？”
“我认为不会。”
经过深思熟虑后，凯文给出他的答案。
“指挥官大人，我不否认伦敦对我们有诸多不公之处，但您将核心的消息透露出去后，接下来就是他们有求于我们，如果伦敦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那我们还有必要和他们进行交易吗？就算议员们再蠢，不会连这个道理也看不出来吧？”
“我的意思是，如果因此死伤太多，这肯定会成为一场巨大的安全事故，伦敦肯定会承受遇难者家属和诸多民间团体的压力，所以后续立法工作很重要，也很艰难，联邦政府既然做出承诺，他们大概率会承担起这件事的责任。”
他和
狄克想到一块去了。
狄克也觉得国会不敢在这上面动手脚。
“但话虽如此，如果难民人数太多，谁也没法保证他们不会对其他居民构成威胁，所以议员们一个个嘴上说得轻松，说到底还不是要让我来帮他们收拾这个烂摊子？”
狄克冷哼一声，“再者，我对伦敦的情报能力完全不信任，天晓得到时候会来多少人。”
“所以您准备如何安置难民呢？”
“给他们住中级木屋估计是不可能了，时间不够，我们现在也没那么多资源，到时候造一批简易木屋吧，时间不够的话把材料交给他们，让他们在寒潮降临时自己建。”
“食物也一样，我们没法提供多余的时候，如果他们自己带了食物过来最好，没带也怨不着我们。”
“到时候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们自己了，我会尽可能帮助他们，只不过这种帮助仅限于我的能力范围内，并且还是看在他们曾经与我们是同胞的份上。”
凯文听完肃然起敬，动容道：
“您简直就是正义与善良的化身！”
……
发现蒸汽核心的事情还在发酵，但有关Bmt的司法起诉也没有停滞。
夏琳本以为王室会顾忌其他官员而轻拿轻放，但没想到他们居然硬扛到底，能源大臣甚至被迫辞职，如今正在接受调查。
与之一同辞职的还有联邦环境署署长、交通大臣、财政大臣等，整个不列颠政坛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动荡，就算是普通人也能感觉到伦敦城的气氛不对劲，大量的警察出现在街头，有的在抓人，有的则封锁地区，俨然一副将有大事发生的模样。
一些Bmt的股东已经被警察署“请”过去了，而作为Bmt真正的话事人、重新恢复议员身份的夏琳·卡文迪许女公爵正在国会接受其他议员的质询。
“夏琳女士，接下来我们会就Bmt贿赂案对你召开听证会。”
兰迪议长用木锤敲了一下桌子，示意其他人安静。
夏琳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脸上看不到喜怒哀乐，没人能猜到她此刻在想什么。
有议员认为夏琳这次要彻底栽了，王室不惜清洗内阁也要对她动手，证明Bmt的存在挡了太多人的财路，已经成为不得不肢解、铲除的“辛迪加”（法语le syndicat的音译，意为“组合”，即垄断组织）或“托拉斯”（英语trust的音译，垄断组织）。
众所周知，在贵族眼中，自己才能享有整个国家的垄断权，而Bmt不过是一群外乡人和新兴资本合资创办的企业，凭什么能赚取这么丰厚的利润？
钱都被Bmt赚了，其他老贵族怎么办？喝西北风吗？
在这些老贵族中，王室毫无疑问是最难受的，因为他们最初让伊丽莎白提出组建供暖联盟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公司从中牟利，民众死活他们可不会管，只要死之前把钱送到他们口袋里就行。
可现在半路杀出个Bmt，而且仅用了短短5年时间就做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一家企业足足占据整个联邦供暖份额的40%！
关键是他们的货源还比其他人便宜，每年的利润已经达到相当夸张的程度了，就连王室看了都眼红，说Bmt是富可敌国一点也不夸张！
正所谓树大招风，Bmt恐怖的赚钱能力让它成为众矢之的，一些权势滔天的大人物早就想动Bmt了，只是因为忌惮夏琳等域外势力所以一直没动手，但这不代表他们会永远坐视不理。
今天就是他们发起总攻的日子。
以王室牵头，其他势力一拥而上，在不惜动摇政坛的情况下也要解决掉Bmt！
他们认为，即便不完全拆分Bmt，也得逼夏琳等人乖乖交出手上的股份，然后退出董事会，最后再由他们选出合适的代理人接盘。
可夏琳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呢？
这几天她已经联系了自己那位表哥，请求他对法皇施压，让法皇出面干涉。
另外，夏琳还紧急动员自己在罗素家族和卡文迪许家族的人脉，确保自己能在这场司法对峙中不落下风。
Bmt关乎多方利益，有人想让她出局，也有人想保住她，总之局势错综复杂，夏琳此刻也代表了很多势力，她不仅仅是一个人。
这个道理夏琳自己知道，王室也知道，所以王室不敢下狠手，这场听证会就是一次试探。
如果夏琳没抗住、认怂了，那么之后的事情就好处理了；如果她死不认罪，王室还有下一手棋。
反正Bmt又没法跑，只要它还在不列颠境内赚不列颠的钱，王室就能找到各种各样的手段针对它，这并不难。
“夏琳女士，你对司法部提起的公诉是否认罪？”
兰迪开门见山地问道。
他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全部打起精神，除了议员，听证会还象征性地邀请了社会各界人士做陪审团，说是为了捍卫大不列颠联邦的“自由民主”和“司法正义”，但谁都知道，陪审团的人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王室肯定会在这上面做文章，因为陪审团在听证会中拥有一定的权利，
是可以对被告施加直接压力进而间接影响结果的。
这样的优势王室不可能放过。
兰迪紧紧盯着面前这个美得不像话的女人，尽管他自己已经到了迟暮之年，很难因为美色产生情绪波动，但兰迪每次看到夏琳心中都会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
有这种感觉的不止是他，一些年轻的议员更甚。
但心动归心动，成熟的政客肯定是把权利放在首要位置的，在精英政客眼中，美色唾手可得，而至高无上的权利却求而不得。
“我不认罪。”
夏琳的回答没有出乎意料，许多人一开始就觉得她不会轻易妥协，这不符合夏琳“疯美人”的名号。
兰迪与夏琳打过好几年的交道，他自认为还是比较了解夏琳的，可不知为什么，此刻他却感觉夏琳很陌生。
夏琳太平静了，平静得不太正常。
‘她凭什么这么风轻云淡？难道她有必胜的把握吗？’
兰迪百思不得其解。
“好，既然你不认罪，那么按照惯例，接下来我将陈述一遍司法部对你的控诉，你可以反驳，只要获得国会半数议员的支持，该项控诉将被重新打回司法部。”
“相反，如果你的反驳没有得到议员的支持，那么最后将由陪审团来决定是否将指控移交法院审理，注意，若指控移交至法院，那么你必须按照法律流程参加庭审，届时你仍有权利邀请律师为你辩护，但无论最后法院下达什么判决，你要么选择服从，要么继续上诉，这将是你唯一能做出的选择。”
要是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夏琳肯定会陷入绝对的劣势。
因为法院站在她这一边的可能性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