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有意为难
萧厌冷冷瞥了他一眼，眸底一片阴冷，语气不悦:“没事？难道你要告诉我天帝看着小师叔讨喜，所以特意请她去聊聊天？乌暝太子，这话你自己信么？”
院子上空的冷声质问根本就不存在任何喜欢，反而像是有什么仇和怨似的。
这话说得实在嘲讽，乌暝眉间微皱，看向萧厌，声音也沉了下来:“天帝之事，无论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说，萧厌仙君，你逾越了。”
无论天帝做了什么，身为人子，他断然不会看着他被人如此说道却无动于衷。
“乌暝，你没有和小师叔相处，不知道那些师伯对她的喜爱……”看到乌暝转身就要离开，萧厌眉间的怒意缓和几分，多了几分心疼之意:“我听清叶说，小师叔因为被人下了禁制，所以根本修炼艰难，若不是机缘巧合，让她遇到了我师父，入了昆仑墟，指不定她早就死在哪里了，近千年了，她每次出去，不是神尊跟着，就是我师父，你可知为何？”
乌暝脚步一顿，听见萧厌有些无奈的话语，心底忽然生出几分愧疚之意来。
他如何能知？
他生来便是天帝之子，随后被册封为太子殿下，三界之中，天帝一言九鼎，至于其他人，有什么造化，经历过什么。他们向来不会在意。
被人陷害，无人帮助，若是没有灵力，别说九重天，就是四海八荒任何一处地方都可能被人随意折磨。
只是这千年来，他不过也是自视高人一等罢了。
见乌暝不不语，萧厌扬了扬眉，道:“小师叔格外吃苦认真，因为她深知只有自己变得强大，才能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这一次我师父将她带了出来，自然要护她周全，即便那人是天帝，我们也不会想让半分，乌暝太子，我再问你一次，到底出了何事？”
铿锵冷冽的话带着浓浓的煞气扑面而来，望向萧厌满是无奈的眸子，乌暝忽而才发觉面前这站着的男子乃是昆仑墟的弟子，曾经也在人界有所耳闻的修仙者……
可就算如此，天帝决定的事，四海八荒有谁能相抗？
更何况，他压根就不知天帝有何打算？
“萧厌，此事的确和小神君体内的妖力有关……是上虞她……”
乌暝叹了口气，知道今天这事不说出来没完，长舒了一口气后，在萧厌错愕的目光下将上虞用灵丹救夜离的事缓缓道来。
略带沉重的声音消失在小路深处，不远处转角的墨衣男子却突然僵直了身子，嘴角轻抿，眉梢轻蹙。
而另一边，四周静悄悄的，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
空荡荡的宫殿里，一片漆黑，浓郁的仙气笼罩着此处，生出了几分沧桑和威严。
大概猜到了此处是何地，突然出现的夜离微微挑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这地方是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她来有何事。
不过，她很快就看到门外那抹金黄色人影，夜离若有所思。
这……就是那位天帝？
“小丫头，想不到昆仑墟那般清冷的地方也能养出你这般刁蛮任性的性子来，怎么，刚才那番话，是你师尊让你来问本帝的？”
金黄色衣袍的男人缓缓转过身，眉眼淡然，头戴九龙盘丝金冠，容貌说不上有多上城，却隐隐带着些许威严。
只是，夜离看着这样的天帝，却觉得他浑身竟无一丝金龙真气。
即便他穿着奢华，人也故作深沉……尤其那眉宇间的威严，站在她面前的天帝景比不上澹墨神尊半分。
哪怕衣饰不同，哪怕容貌不同，纵然什么都一样，但还是师尊更胜许多。
毕竟，一位是上神，不为名利，抬眸间便能藏尽世间沧桑繁华，而天帝……到底是执着于名利之人，自然而然染上一层世俗之气，反失了神仙旳空灵悠远。
虽然地位尊崇，可到底少了一丝让人全然信服之感。
夜离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天帝，眼底满是古怪，甚至连他出声相问也忘了回答。
天帝敛神看向不远处的少女，神情亦是一顿，眸底生出几分微不可见的讶异来。
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容貌出尘，若不是她那一身张扬的气息，他都要怀疑……这并非是澹墨神尊的徒弟那般简单。
“你是……”许是夜离的目光太过怪异，天帝神情顿了顿，眼底划过一起不耐之色:“本帝问你话，你为何不回答？”
“天帝，我师尊向来对九重天这些虚礼无感，又怎会让我如此问话？刚才只
是我一时妄言罢了。”夜离敛眉道，神色平缓，故作丝毫未曾察觉天帝眸中的不耐，缓缓吐了口气。
直到此时真的面对天帝，夜离才知道为何桑来会有那般大的反应，或许她在意的从来都不是乌暝选择她，还是惊梦，它九重天更倾向于谁……
无论是何原因，除了对天帝对帝师一族赶尽杀绝的愤怒和恨意，再无其他。
还有，灵魂深处那抹连她自己都无法阻止的……强烈的杀意。
即便他是九重天之主，可此时，她竟丝毫不在意。
若不是师尊和她说的那些，夜离都想光明正大的吐槽一句，“天帝，你怕不是越活越糊涂了吧，竟然卸磨杀驴？”
“不知天帝要见我到底所为何事？”见也见过了，到底没想和他有什么交集，不喜欢，只有些许恨意，想走的意愿十分明确。
“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帝想将暮天留在九重天，不过告诉你一声罢了。”天帝朝夜离看了一眼，淡淡出声。
“将暮天留在九重天？这是为何？”夜离突然一怔，随即面容一变，咋没瞬间染上一抹凝重，道:“暮天乃我昆仑墟二弟子，不属九重天范围，就算你贵为天帝，也无权随便留下他。”
话虽这般说，但看到天帝眼底有些玩味的笑容，夜离心底隐隐有股异样在涌动。
“小丫头，你好歹受了我天族大恩，让他留在九重天，为你赎罪，怎能说说本帝强人所难？”
“何意？”夜离微微眯着眸子，神情惊讶。
“你以为九头鸟的妖力就凭你这一介仙君便能炼化，若不是上虞拿灵丹助你，你又如何能活下来？”
天帝抬眸，看着错愕的夜离，淡淡道:“九头鸟的妖力已经伴随着上虞的灵丹入了你的灵根之中，一旦你想要取出，就算是王母的凤凰之力也救不了你，灵丹对于天族何等重要，你不会不清楚，若不是上虞为了暮天，你以为本帝到现在还会留你性命？”
夜离垂在腰间的手一紧，眼底莫测一片，嘴唇微微抿起。
上虞的灵丹？
难怪王母和乌暝昨日的表情如此古怪，原来竟是如此。
只是……天帝不说还好，一说夜离还觉察到另一件事……
“就算之前上虞得罪了你们，可到底如今救了你，一旦你执意拿出灵丹碎片，你很难活下来，就算是王母……也无力回天。”
见夜离沉默不语，天帝拂了拂衣袖，毫无感情的声音响在耳边，提到王母的时候微微一顿，不过看向夜离时眸色一深。
“天帝，你想如何？”夜离抿着唇，深情淡漠。
“不是我想如何，而是你想不想活下来？”天帝笑了笑，声音淡淡的，没有丝毫感情，眼底透着让人看不清的意味:“且你的体内有妖力存在，既已入了灵根，恐怕入魔是迟早的事，这种情况你还要留在他身边？”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走了出去。
“何意？”见天帝即将消失，夜离握紧双手，才忍住不追前去质问。
“是你自己将那部分灵丹逼出来，自此烟消云散……还是让暮天留下来，四海八荒便不会知道你身有妖力，不过随你选择。”
冰冷的声音从暗处传来，回转之间冷意涟涟。
夜离站在原地，眸色陡然一沉。
无论如何选择，天帝不过是想让她自生自灭，甚至名声尽毁。
夜离从来不曾想过，她不主动招惹他们，他们竟然会这般对她？而这些人，仍旧是九重天那些道貌岸然的神仙。
……
正午阳光明媚，偌大的宫殿仍旧漆黑，杳无人烟，若非这座宫殿颇为庄严肃穆，难免让人怀疑此处是否已经废弃。
殿外的花园一片青翠，期间夹着些许亮色，颜色靓丽的花骨朵儿，还有一些果实，让整座花园充满了生机。
殿宇之中空荡安静，唯有一身白衣的王母闭着眸子，在蒲团上打坐，神色淡漠。
低沉的脚步声自殿外响起，王母睁开眸子，看着来人，淡淡道:“上虞必须去极地之域，你明知她做了何事，还如此包庇？”
“王母，我已经让上虞回寝宫了，你可知她灵丹受损，到了那极地之域要如何生活？”天帝踏着步子进来，浅叹一声。
“天帝，灵丹对仙界何其重要，上虞如此妄为，本该重罚，何况……”王母冷冷出声，并未因为面前是天界之主而有半分委婉。
天帝望着宫殿中已有千年未曾
见过的人，黑色的眸子里划过淡淡的思念，却被很好的掩藏下去。
“你如此公正……”他抿唇，眼底神色莫名，坐在一旁，“不过你不必担心，那人不过区区一凡人，到底无法炼化那些妖力，迟早要遭反噬。”
听见此话，王母明显一愣，脱口而出:“可你早晨，分明和那小丫头说好的……”
“你果然听到了……”天帝意义深长的看了王母一眼，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漫不经心的道:“选择自是由她，只是……无论她如何选，她既然得罪了上虞，让她受了伤害，自然是别想好好离开，不过是一介凡君，她的命，岂能和上虞相提比论？”
“天帝，那小丫头已经传承了碧月弓，日后抵御魔族必是一大助力，更何况她是因乌暝才被九头鸟所伤，这也是为何我什么都没提的原因，如此做……实在有违天和！况且，她还是澹墨神尊之徒，你怎能如此对她？”
王母的声音中带上了些许恼意，眉宇渐渐变得清冷起来。
她毕竟是王母，这九重天说到底也是靠她支撑，就算此事真的上虞吃了亏，可她也不能歪曲事实。
天帝意外的看了她一眼，眼底划过淡淡的嘲讽:“王母，这件事不用你管，这是我的事，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为了那个小丫头宁愿让上虞跌跟头，看来当年那些上神让你成为王母还真是明智，凤凰一脉果然公正廉明。”
“天帝，上神当年为了四海八荒而陨落，成就了这千百年的平和，你毕竟是神界的一介小君，怎能如此口出妄言？”
王母神色一正，声音里终于多了几许怒意。
万年来，王母极少说过重话，哪怕明知他有意为难夜离，也没有过多在意，可是牵扯到那些上神，对他从来都不会有好脸色。
明明如今九重天已成为三界之尊，为何还早几年万年前之事……
天帝握着茶杯的手一僵，眸色骤然变深，头上的金冠也极轻的晃动起来，他按耐下心中的怒意，声音低了几分，道:“我知上神对你恩重如山，不过是随口一提，你我夫妻相处数万载，难道你还不清楚我的为人？”
说着，声音中带着一丝轻叹，一反刚的肃冷倨傲。
王母皱着眉，叹了口气，好一会儿才道:“好了，不说这些事了，我到底和昆仑墟有些交情，那丫头既是他顶小的徒弟，我们理应多照拂一些。”
“那丫头的事，你不要插手。”此话一出，天帝眼底明显带上了几分古怪之意，他眉色一凛，见王母面色不虞，站起身边王母看去，缓缓道:“我们已有上千年未见，难道你真要为了那几个外人同我置气不成？”
王母神情一顿，见天帝目光温和望着她，终是缓缓叹息一声，摆了摆手，道:“罢了，随你去吧，只要你不做得太过。”
“放心吧，我岂会同这几个小辈计较，我先去看看上虞。”天帝皱着眉，明显不太满意王母对他们的在意，但仍然终止了这次的对话，转身朝殿外走去。
王母宫殿中瞬间变得安静清冷起来，王母看着天帝消失的身影，神情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千万年之前，盘古开天辟地，四海八荒还不是眼前这番景象，她那时不过是鸟界一只小小凤凰，恰逢那时上神中唯一的女上神游历四海八荒，于众多修仙者中瞧出她的本性，发现她是凤凰一脉，且是火凤，日后定有大造化，是以，将她带入神界，悉心教导。
那段时间，于她而言，是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段，直到后来她遇到了还不是天帝的他。
只可惜，神界存在并不长久，一场神魔大战，众神陨灭，神界大门也随之关闭，唯留下三位上神在四海八荒。
那时候，她还未想过感情之事，毕竟她一心修炼，只为成为更厉害的人。
而神魔大战后，为了四海八荒，她选择了天帝。
那时，她本可以成为鸟族之皇，可为了四海八荒，她入了九重天……天帝到底是爱这高位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