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桑离为尊
伴着夜离完全消失，那只水晶棺骤然出现在半空中，棺中银光骤然大涨，直冲云霄。
银光之中，那本是面色苍白的一张脸缓缓变得有些生机，及腰的长发更是不断变长，鲜艳的长袍骤然变成素白颜色，金色的锦带勾勒在腰间，璀璨而神秘，漆黑的瞳孔深邃而悠远，眉心火焰的纹路越发清晰。
回首之间，容颜绝世，芳华绝代，睥睨一切。
无边无际的空中，一片灵光乍现，古老的声音悠远而深沉，四海八荒，迅速变化，九州只见万兽低鸣。
无妄海，众人突然凌空，俱被笼罩在这片浩瀚金光之中。
王母朝着金光中心处的身影弯下腰，眼底俱是臣服，浑厚的灵力威压下，天帝缓缓垂首，行了大礼，神情惊骇莫名。
整个无妄海，除了牧尘，泽煌和澹墨能昂首而立。
轰然之声自远方响起，无数的箭矢划破天空，陡然出现在极地之域上方，陡然间，凝为一把巨大的碧绿箭羽，落在桑离面前。
桑离转头，十米之外，牧尘淡漠而立，手中握着的开天斧颤抖了一下。
桑离眼中血红一片，她手持碧月弓，朝晨曦殿而去，随后轰隆巨响，毁天灭地。
声停，风住。
随后是漫天的红色，犹如为这场婚礼特别的贺礼。
只是，众人抬眸看去，只见……牧尘的身影挡在晨曦殿前，巨大的箭羽穿过他的身体，随后在空中，竟然诡异的停了下来。
不过顷刻间，桑离缓缓收回箭羽，看着牧尘苍白到透明的脸庞，瞳色深沉而凛冽，冰冷得犹如冰天雪地一般。
“无论我是桑离，还是桑来，又或者夜离，牧尘，这一世，我们注定殊途不同归。”
箭羽再次出声，夹着毁天灭地之势朝三界而去，碧绿光芒万丈，整个世界却骤然混沌一片。
桑离脸色苍白，唇边有鲜血溢出来，随后身形一动。
恍惚间，她看见，那人一身素衣，立在水晶棺之侧，眸光温和，凝望着她，一字一句，带着些许惊喜。
“桑离上神，等你回来，牧尘上神一定会格外开心吧。”
“桑离，我知晓你是我，我是你，我来这里，为的就是让你苏醒，对不对？”
“桑离，保重。”
……
耳边，似是有声音在回响，一字一句，越发清晰起来，可她眼底却不见一人，只剩下血红的世间，再也看不到那眸光璀璨之人。
桑来、夜离……这世上对她而言，最重要的几个人，都已经不在了。
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
她必须要活着，必须要走完剩下的计划，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她们白白牺牲。
只是，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夜离这个人存在了。
她沉沉睡去，长发在空中飘荡，好像堕入了永无止境的黑暗之中。
四海八荒，三界九州，牧尘，你我生死不复相见。
只愿，我们彼此为敌，不消不灭。
混沌的世界缓缓消散，唯有那突然消失的素色身影仿佛定格成亘古不变的画面。
死寂之中，晨曦殿上空。
三界交汇的石碑上，浓雾缓缓散去，桑离之名落在其上，金色的光芒缓缓划过，然后又归于沉寂，紧接着黯淡下去。
虚无的神界大门陡然出现在半空，古老的文字随之显现，三界内无数的灵兽仿佛受到了召唤一般，纷纷涌上前去。
无数纹路渐渐闪现，不断清晰。
上古之神，桑离为尊。
顷刻间，苍茫古老的气息骤然在三界中回荡，发出轰然巨响。
无数灵光划破天际，仿佛一颗一颗晨星，照亮世间。
自此，神界开启。
神界上神桑离，重临世间。
至此，四海八荒，以她为尊。
……
天地朗朗，乾坤自在，四海八荒，最神秘最尊贵之处莫过于昆仑墟。
千年前碧月弓自晨曦殿落下，一箭分天壑，自此，仙魔两界彻底隔开，两界之间有一道万米鸿沟，深不见底，一半烈火炎炎，一半冰天雪地。
当真应了那句话，冰火两重天。
当年牧尘上神和上虞公主大婚不了了之，无妄海之上，桑离上神携泽煌上神降世，神界众神已有三位觉醒。
是以，三界局势再次出现危机。
鬼族之主晁然灵力若是三分之一，势微于其他几界，仙魔之争频发。
早些年，妖魔两界恩怨颇深，此时，更是不断放大。
仙界人多势众，魔域不敌，晁然为守护魔域，于大战中陨灭。
随后，精灵女王不忍若木之心受到牵连，前往无妄海，请求牧尘上神护庇。
随着双方交战数年，牧尘上神终于出面保下魔域，自此，多族投于无妄海，尊牧尘为尊。
天帝王母无法，只得退兵魔域。
自此，牧尘为魔域至尊，与仙界分庭抗礼，但牧尘言明待魔域下一任魔尊出世之日，魔域便重归魔族。
以牧尘上神至尊，介入仙魔之战，本是稀奇，追其原因，不过是当初晁然给牧尘上神一个情面，如今不过是偿还罢了。
而王母之所以敢和牧尘上神对峙，不过是仗着昆仑墟里隐世的泽煌上神和桑离上神罢了。
千年前，碧月弓突然出现，随后化作上古神器，牧尘上神受重伤，修养于无妄海，泽煌上神则随桑离上神回到昆仑墟，一消失便是千年之久。
唯有当年牧尘上神接管魔域之时，泽煌上神昭告三界他处中立不倚，然桑离上神由始至终都不曾出现。
虽然众说纷纭，但到底无人敢提。
当年无妄海，牧尘上神大婚之日，澹墨神尊身受重伤，夜离神君陨落，桑离上神觉醒，而后一转，已过千年。
昆仑墟。
东深哼着小调走近后山，手中拎着大大小小无数包裹，眼睛转了转，在一处满是结的山门前停了下来。
这里千年前由泽煌所建，后山自有他入住后，任何人无法踏入。
见不远处晨星在树上扑腾，东深眯着眼道:“来，晨星，给你带了漂亮衣裳，瞧瞧，喜不喜欢？还有你喜欢吃的人间甜食。”
晨星飞近，在他身边转了几圈，大眼睛眨了眨，突然蹦出来一句，“东深帝君，你是有何事需要我帮忙吗？”
“我在凡界见到不少有趣的玩意，就带了一些回来，想来你会喜欢，特意拿来给你。”东深将包裹递给他，压低声音问了句:“里面如何了？”
晨星摇头晃脑的，将东西一收，嘟囔了一句:“还是老样子，那个臭小子守在里面，除了桑桑，谁也不让进。”
东深眼角抽了抽，努力忽视晨星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称呼最尊贵的上神为那臭小子这一惊悚事实。
他吞了吞口水，摆了摆手:“你去跟桑桑说，让她接我进去呗，这昆仑墟又不是泽煌上神的，他占山为王也就罢了，还一占就是千年，也太不把咱们当回事了。”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我可不敢说。”晨星哼了一声，抱着一堆东西飞了回去，“你以为我傻啊，那臭小子早就恨不得将我扔回去，我还没等到桑离上神恢复，就回老家了。”
“拜托，你可是南岳守护者啊，就算是泽煌上神，也不敢轻易处置你，好吧？”东深忍不住在心底埋汰了一句，却终究因为晨星最后一句话叹起气来。
四海八荒，变幻千年，唯有桑离，回到昆仑墟后便陷入沉睡。
自此，不知人间岁月，也不知何时才会醒来。
恐怕一千年前，她强制觉醒，造成了大损伤，而她在沉睡之际为即将出世的小神君取了一个桑字。
她是桑离上神，还曾有位桑来小殿下，可夜离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就这样消失在天地间。
幸得泽煌上神也在昆仑墟，在小家伙破壳之后，全新养护，桑桑，便是当年暮天和夜离灵力与精血所混合而形成的那颗蛋，不曾想里面还真是个娃娃，如今却是昆仑墟的小殿下。
东深望向岿然不动，已经尘封千年的后山，玩缓缓垂下，神情难辨。
夜离，千年了，无论当年恩怨是非，都已经过去了，你……该醒了。
而当年澹墨神尊受了重伤，回来后便入了昆仑之巅，这千年不曾出现过，清宵回来后便和他接手了昆仑墟。
是以，昆仑墟隔绝于三界之外。
天元殿。
已近千年未曾回九重天的上虞公主突然驾临，整个九重天安静极了，落针可闻。
天帝从桌案上抬起眸子，见上虞坐在下方椅子上等他，冷着脸就要离开，却被突然起身的上虞一把拉住了衣袖。
“父帝。”上虞声音低低的，有些微不可见的请求:“您都已经有上千年没去看过我了……”
上虞
执掌晨曦殿千年，久居众人之上，心性脾气早已非当年可比。
天帝见她一副久违的小女儿姿态，也有些不忍，但还是转身拂开她的手，硬声道:“你如今在无妄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里还需要我这个父帝？”
“父帝，上神虽说接管了魔域，可是到底不曾对仙界不利，也无损您和王母的尊位……您怎么到如今还在生气？”
“上虞，你应该知晓，从泽煌和桑离降世，四海八荒的格局早就变了，不再以九重天为尊，这些好听的话，你可就别再来敷衍我了。”仗着这些年终归因为上虞在无妄海的缘故，三界对他和王母的敬重不减反增，天帝的声音柔和了几分:“我生气并非因为当年妖魔之事……”
因为天帝的话，上虞面上划过一丝惊喜，可这喜意到底未达眼底。
“我生气的是这都多少年了，虽说当初的婚礼被打断到底是情非得已，可你在无妄海始终名不正言不顺，而且已经千年之久，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天帝的声音有些恨铁不成钢:“上虞，虽然如今魔域和仙界偶有摩擦，可有泽煌和牧尘在，不会有什么大乱子，你若不趁早在晨曦殿正了名分，若有一日，夜离……不是……桑离上神出了昆仑墟，你该如何自处？”
极不情愿的吐出那两个字，天帝揉了揉眉心，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整个四海八荒都知道当初的夜离便是如今的桑离上神，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这千年不出昆仑墟，可却无人不清楚当年的那段姻缘纠葛。
比起身份尊贵，连牧尘和泽煌都不及桑离，更何况是如今的上虞。
上虞沉默了下来，良久后才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神情有些悠远，却淡漠的有些不正常:“父帝，不管她身份如何，总归没有强抢他人夫婿的道理，何况如今陪在上神身边的是……我。”
她缓缓抬眸，眼中竟有骨子里不属于天帝久居高位的贵气和倨傲来。
天帝微微一怔，随即暗自叹了口气，为了能名正言顺的站在牧尘身边，这千年来，上虞到底改变了多少，又隐忍了多少？
“那你今日前来有何要事？”天帝抬起眸子，看着上虞，缓缓出声。
“下个月菩提老祖有一法会，给晨曦殿送了请帖，我想和王母一起前往。”上虞抿了抿唇，算是揭过了刚才的话题，想起来意，笑了起来。
“是那位菩提老祖？”天帝心底一突，见上虞眉宇未动，提醒道:“我听闻在神界不曾消失之时，菩提老祖和桑离……”
“父帝，都过去了，菩提老祖的法会那可是一大盛事，我和王母一起出席，也算是给足了他脸面，难不成还有闲话？”上虞神色淡淡，轻声道。
天帝顿了一下，明白了上虞话中的意思。
无论桑离身份多尊贵，只要她不出现，而上虞又能一直站在牧尘身边，这四海八荒受众人敬仰的永远都只会是上虞。
她沉默片刻，终于在上虞微微期待的神色中吐出一口气，道:“好。”
上虞得了天帝的保证，又闲谈了片刻才离开。
天帝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殿外，揉了揉，眼角出现一丝疲惫。
已经千年了……从桑离觉醒的那一刻，他已经战战兢兢的又活了一千年了。
每一日都在惶恐中度日，唯恐桑离会出现……到如今，他竟还比不上上虞的胆量和心气。
上虞，如果你经历过亘古悠久的岁月，伴在那人身边千万年之久，你就会明白，这世上，有些人，生来就是主宰世界，位极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