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院子是妈的

解景琛沉默,显然她误会了他所说的“特殊”,整个家属院的军嫂们被她得罪了个干净,指望雪中送炭,不对她雪上加霜就很不错了。

“解景琛,你沉默是什么意思?”秦浼不乐意了。

解景琛一言难尽的睨了秦浼一眼,将脸埋进枕头里,闷声道:“我腰痛。”

秦浼咬牙,看着插在他腰际的银针,超想将银针全拍进他的身体里,痛死他算了。

秦浼坐在床边,粗鲁的拉过他的手,解景琛没与她犟。

圆滑的指尖搭在他的脉搏上,秦浼眸色暗了暗,脸色一僵,愈加凝重。

“很糟糕吗?”解景琛平静地问。

秦浼敛起思绪,瞪了解景琛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是啊!很糟糕,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恐深。”

“那就治吧。”解景琛很上道。

秦浼冷笑一声,讥讽道:“我还以为你会讳疾忌医。”

“怎么会呢?有病咱就治,没病我也接受调理。”解景琛想起身,却被秦浼按住。

“别动,银针还没取出。”秦浼按住他的双肩,解景琛僵硬着身体,全身肌肉紧绷。

“快取。”解景琛催促,低沉的嗓音有些沙哑,像是极力在压抑着什么。

“急什么急?时间没到。”秦浼放开他,等了一会儿,才开始取出银针。“好了。”

解景琛如释重负,趴久了身体有些僵硬,艰难地撑起身,穿衣服。

秦浼本想拉过被褥给他盖上,见他起身穿衣服,蹙了蹙眉,有些不悦的问道:“你干嘛?”

解景琛不语,自顾自地穿外套。

秦浼见他连外套都穿上了,更不乐意了,针灸结束,他不是该睡觉吗?

解景琛下床,穿鞋,见他要走,秦浼抓住他的衣袖。“解景琛。”

解景琛低眸,盯着秦浼拽着他衣袖的小手,薄唇开启,吐出三个字。“上厕所。”

秦浼呆若木鸡,第一次,解景琛针灸结束要上厕所,以往都是睡觉,或是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解景琛见她不放手,薄唇微勾,问道:“扎完针不能上厕所吗?”

秦浼回神,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咳咳咳,那倒也不是。”

“还不放手?”解景琛妖孽的脸上,神情有些不自在。

“哦。”秦浼松开拽着他衣袖的手,不自然的尬笑一声。

解景琛去了很久,秦浼在屋里等他,许久不见他回来,都怀疑他是不是掉进厕所里了。

以前秦浼也喜欢霸占着厕所,一边蹲厕所,一边玩手机,脚不蹲麻不出厕所,现在霸占厕所的习惯改掉了,在孙家改掉的,没有手机,又是旱厕,夏天蚊子又多,厕所里还有蛆虫,尤其是蛆虫还要往上爬,有一次还爬到她的脚上,恶心的她差点连自己的脚都不想要了。

“呕。”秦浼忍不住干呕起来。

孙家什么都好,就是厕所让人难以接受,一开始她宁愿憋着,也不愿意上厕所,憋不住了,她才去厕所,结果是,下面拉,上面吐,恶心的不行。

村里的厕所都是旱厕,没有选择,又不能不上,只能憋着,减少去厕所的次数,憋不住了,冲进厕所里速战速决。

“呕。”秦浼捂住嘴,厕所太远,跑向院子里的水槽,趴在水槽上狂吐。

没事想孙家的旱厕做什么?真是自找恶心。

狼牙土豆都吐了出来,秦浼还要吐,胃里吐完了,才停止呕吐,眼泪都出来了,打开水龙头,用手捧水漱口。

解景琛站在她身后,递给她毛巾。“没事吧?”

“没事。”秦浼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

看到解景琛,想到他从厕所里出来,又想到孙家的旱厕,旱厕里蠕动的蛆虫,遇到热水蛆虫就要爬上来,然后……

“呕……”秦浼扭头,又是一阵狂吐。

这是看到他就吐,倏然攥紧拳头,解景琛整张脸都黑掉了,眸中冷如寒冰。

“这是怎么了?”解母闻声出来察看,见秦浼吐得凄惨,上前担忧的问道:“吃坏肚子了?”

秦浼眼眶泛红,按压着胸口,挤出一抹微笑,虚弱的开口。“不是,妈,我没事,别担心。”

“没事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吐。”解母不信,想要给她检查。

秦浼深吸一口气,说道:“妈,我真没事,就是恶心。”

“恶心?怎么会突然恶心?看到什么了?”解母关心的问道。

秦浼反射性的看向解景琛,她不是看到什么

了,而是想到了孙家的旱厕,打住,打住,不能想了。

秦浼抬手,闭上眼睛,揉搓着太阳穴。

解母顺着秦浼的目光,也看向解景琛,挑了挑眉,低声问道:“你做什么了?”

解景琛脸色很臭,心情郁闷,紧抿着薄唇,浑身充满摄人的寒戾之气。

秦浼睁开眼睛,笑看着解母。“妈,我没事了。”

“真没事?”解母不放心,见秦浼点头,才松了口气,瞪了自己的儿子一眼,拍了拍秦浼的肩。“这几天你们在家里好好休息。”

秦浼想到今天发生的事,许父关进了,许母放出来了,许春望又在医院,许春艳现在忙,没时间找她算账,再忙也有忙完的时候,只要是在解家,想要好好休息很难。

“许家的事,你们不用操心,交给我处理。”解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这几天他们会带着小忧住在许家。”

秦浼错愕一怔,解母口中的他们,自然是解景玮和许春艳,住在许家,还带着解忧,秦浼看向解景琛。

他们母子应该做了什么,否则,以许春艳的脾气,绝对会回家找她闹得鸡犬不留。

她卸了许春望的下巴,婆婆又废了许春望,刘桂花没占到便宜,反而受伤,许父来解家不仅没如愿废了解景琛,反而被解景琛摆了一道,现在还关在公安局里,许家人吃了这么大的亏,许春艳能忍?

解母并没说太多,目光落到解景琛身上,说道:“你三哥和三嫂这几天也不回来。”

“我知道,他们去三嫂的娘家陪小朵住几天,”解景琛说道,这事他是知道的。

闻言,秦浼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这两兄弟要不要这么巧合啊?如果不是解景珲先决定去沈清的娘家陪女儿住几天,她都要怀疑,解景珲跟解景玮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解母回屋,秦浼抬头,望天。

“回屋。”解景琛推了推秦浼的肩。

敛眸,秦浼凝视着解景琛,说道:“解景琛,我预判到,明天街坊邻居不会讨论我流产的事,而是讨论我鸠占鹊巢。”

“瞎想什么?什么鸠占鹊巢?没影儿的事别瞎想。”解景琛握住她的手腕,牵着她回屋。

秦浼被他牵着手,望着解景琛的侧颜,散发着令人心魂俱醉的光辉,有片刻失神。

如果解景琛对她施展美男计,意志薄弱的她,肯定就从了。

可惜啊!秦浼视线锁定在他腰际,只怕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们躺在一张床上,秦浼对自己的长相和身材都很自信,不信他对自己没有非分之想。

“解景琛。”秦浼叫道。

“嗯。”解景琛应声。

“解景琛。”秦浼四下环视一眼,眨了眨眼睛,说道:“我还真有鸠占鹊巢的想法。”

闻言,解景琛脚下一个踉跄,停下脚步,低眸看着秦浼。“你说什么?”

秦浼摸着下巴,想到后世天价的四合院,眼底流露出光芒,小声说道:“解景琛,我悄悄地告诉你,从我踏进这院子,我就喜欢上了,我还贪心的想要占为己有。”

解景琛不语,俯视她的目光微闪,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秦浼见解景琛没生气,有种恶作剧的快感,再接再厉的说道:“你二哥二嫂三哥三嫂都带着孩子住在各自的丈母娘家,接下来就该让解景珏和解景珊搬出去,然后就是爸妈,呵呵,最后就只剩下我们,哈哈哈,想想都觉得开心。”

剩下的人中有他,解景琛心潮上涟漪阵阵泛动,提醒道:“三哥和三嫂只在三嫂的娘家陪小朵住几天。”

至于二哥和二嫂带着小忧在许家住多久,要看妈的意思,这次许家人真的彻底将妈给惹动怒了。

秦浼望着他,没说话。

“真喜欢这院子?”解景琛问道。

“真喜欢。”秦浼点头,这话是真的。

解景琛曲指,在她的鼻尖上刮了一下。“努力讨好妈,没准妈就送给你了。”

“讨好妈?”秦浼怔忡一瞬,问道:“这院子不是机械厂分给你爸的吗?”

“不是。”解景琛松开她的手腕,迈步进屋。

秦浼错愕地站在原地,见解景琛进屋,秦浼追上,关上屋门,追着解景琛问。“解景琛,说清楚。”

“机械厂分配的住房,不在这里,这所院子是妈的。”解景琛停顿一下,接着又说道:“确切地说是乔家,这里是乔家的祖宅,乔家搬去香江,后来……”

解景琛没往后说,秦浼却懂他的意思。

解景琛幽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惋惜。“妈说,这里改动很大,这个院子还是外公动用了关系才到手,妈当年拒绝了外公和外婆给她安排的亲事,离开香江嫁给爸,他们担心妈住在婆家避免不了婆媳矛盾,这个院子就给了妈。”

秦浼听后,激动不已,这个院子是婆婆的婚前财产,这就意味着,少了两个竞争对手。

秦浼咽了一下口水,说道:“解景琛,听你的意思,这个院子真正的继承人,只有你、解景珏、解景珊,解景玮和解景珲只是跟着解……爸一起搬到这里住,爸就算了,解景玮和解景珲算是寄人篱下,寄人篱下许春艳都这么嚣张,脸呢?”

“知道这个院子是谁的人并不多,我想二哥没有告诉过二嫂。”解景琛说道。

这里是乔家的产业,解家人住久了,就以为是解家人的,转念一想,秦浼就理解了,所有人,全姓解,只有妈一个人姓乔,少数服从多数,这里就成了解家。

“秦浼,这个院子的事,你还是听听就算了。”解景琛提醒道。

秦浼没好气的瞪解景琛一眼。“我看起来像是蠢到没边的人吗?”

目前这个敏感的年代,还是不要掰扯清楚为妙,掰着掰着还指不定掰出什么出来,乔家有先见之明提前搬去了香江,不然乔家的下场会很惨。

解景琛薄薄地嘴唇轻轻扬起一个微笑的弧度,失忆后的她很聪明,很多事情只需要点到为止,她就能明白其中的深意与利害关系。

“景四。”院子里响起二大妈的声音。

“二大妈来了。”秦浼反应速度,跳到床上,盖上被褥,见枕头上的毛巾,秦浼抓起,胡乱的缠在头上。

解景琛见状,嘴角抽了抽,伸手去揭她脚下的被褥。

“你干嘛?”秦浼脚压着被褥,不让他揭开。

“你没脱鞋。”解景琛提醒道。

秦浼一愣,经解景琛提醒,她才意识到鞋忘了脱。

秦浼还没作出反应,解景琛已经帮她把鞋给脱了,整齐的摆放在床边。

解景琛帮她脱鞋,秦浼失神,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这般亲密了?

“二大姐。”解母出来迎接。

解景琛见母亲出去了,停下脚步,回到床边坐下。

“乔医生也在家啊?”二大妈见到解母,有些意外,平时乔医生下班可没这么早,想到秦浼流产,二大妈有些忧伤的开口劝说道:“乔医生,别太伤心了,这个孩子与你们无缘,是人祸,也是天意,小两口还年轻,等他们养好身子给你生十七八个。”

秦浼很想吐槽,生十七八个,当她是母猪吗?

“二大姐,借你吉言。”解母优雅一笑。

二大妈见她笑,心里很不是滋味,出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笑得出来,解母脸上的笑落入她眼中就是强颜欢笑。“乔医生,你是好人,会有好报的。”

解母真不知该如何接话了,见二大妈手中提着的几个铝饭盒,顿时明白过来,感激的说道:“二大姐,谢谢你,辛苦了。”

“辛苦啥啊,举手之劳的事。”二大妈将提着的铝饭盒塞到解母手中。“景四媳妇是我大孙子的干妈,如果不是景四媳妇救了英雄媳妇,我大孙子就要摊上大事,现在景四媳妇流产,你要上班没时间照顾,景四又是个男人,哪会照顾女人坐小月子,景四媳妇坐小月子期间的一日三餐,我包了,做好了给她送过来。”

“二大姐,太麻烦了,端来端去太辛苦,要不这样,我给你钱,你买菜的时候多买点,来我家做,不会白让你辛苦,我给辛苦费。”解母说道。

“也行,反正我家晚饭也晚,先来你家做给他们吃,再回家做饭。”二大妈同意,又说道:“给什么辛苦费?都是街坊邻居,你帮我,我帮你,邻里和睦,何况,景四媳妇是我大孙子的干妈,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照顾她坐小月子是应该的。”

“二大姐,你热心肠,我不能不懂事。”解母塞给二大妈一沓大团结和粮票。

二大妈数了数,足足有十张,粮票也不少。“乔医生,一百块太多了。”

“不多不多,你看着买,花完了你跟我说。”解母说道,将二大妈送到院外,解母站在院子里叫解景琛。“四儿。”

解景琛出来,解母将铝饭盒给他。

“明天二大妈会来家里做饭给你们吃。”解母说道。

“您们的话,我听到了。”解景琛说道。

“行吧,我就不废话了,叫上景七,你们趁热吃。”解母说完回屋。

一晕一素一汤,汤是鸡汤,很清淡,适合坐月子的人吃。

对无辣不欢的秦浼来说,没什么胃口,解景珊喜欢,吃了不少。

吃完饭,解景琛洗碗,解景珊陪着秦浼聊天。

“四嫂,明天还针灸吗?”解景珊问道。

“当然要。”秦浼回答。

“四嫂,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解景珊又问道。

“去哪儿?”秦浼茫然。

“找大姐。”解景珊望着秦浼,眼神里满是期待,她只见过大姐一次,她很小的时候,大姐带大姐夫回来过一次,太小了,没什么印象,大姐的长相也没记住。

秦浼一愣,笑了笑,说道:“景七,听墙角可不好。”

“呵呵。”解景珊笑了笑,完全没有尴尬,拉着秦浼的手,说道:“四嫂,我也想去找大姐,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景七,治疗期间,不宜长途跋涉。”秦浼委婉的说道,估计景七没听完,只听见她说带他们去找大姐,没听到解景琛的话。

解景琛不同意,她现在也不想去了。

她接受不了孙家的旱厕,景七一定也接受不了。

解景珊眼底溢出失望,说道:“可是……”

“等你腿治好了,我们就去找大姐。”秦浼打断解景珊的话。

解景珊眼前一亮。“真的吗?”

秦浼想敷衍解景珊,在她期待的目光下,敷衍了事都觉得罪过。“我保证。”

“好,等我的腿治好了,我们就去找大姐。”解景珊笑着说道,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耷拉着脑袋,问道:“四哥不同意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