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撼山易,撼辽东军难!
耿瓛打了一个激灵,困意瞬间消散无踪,他挣扎地起身,抄起武器朝军帐外跑去。
军帐外,夜里寒冷的夜风迎面吹来,吹散了耿瓛的倦意,他举目望去脸色一变!
营寨的正面火把如星,从东面一直分布到西面,黑压压的敌军压上来。
耿瓛的中军所在的位置地势较高,所以不止能见到营寨正面,还能看到营寨南、北两侧也有敌军进攻。
耿瓛眉头紧锁,喃喃道:“敌人的数量怎么会多了这么多?难道瓦剌主力回援了?”
耿瓛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去进攻蓝玉的瓦剌主力归来,不过此时的他来不及多想,瓦剌大军来势凶猛,他只能率领亲卫前往营寨正面坐镇,组织人手挡住夜里夜袭的瓦剌军。
明军大营之外,望着围攻明军大营的瓦剌军,全国公观童道:“大营里的明军支撑不了多久,今晚,我军定能破营!”
瓦剌大汗佛家奴眉头微皱,望着摇摇欲坠的明军大营,却没有半点的欣喜之色。
他败了,又一次败给了杨帆,在即将诛杀明军大将蓝玉的当口,被辽东军扰了好事。
佛家奴握紧了缰绳,道:“区区五千明军,吃下去又能怎样?鬼力赤,能逃得掉走乎?”
佛家奴清楚鞑靼的处境,明军一定会派出哨骑死死地咬住鞑靼主力,直到彻底击溃鞑靼,佛家奴有种兔死狐悲的悲伤。
一旁的阿木尔安慰道:“大汗,我们已经尽了全力,帮助鞑靼军脱困,以后就靠他们自己了,而且瞧这天气,再有三五日必定会下雪,鞑靼会没事的。”
佛家奴深吸一口气,问道:“阿木尔先生,您说杨帆是不是我父子三人的克星?专门克我一家?”
佛家奴的父亲、兄长,都直接间接地死在了杨帆手里,佛家奴本来想要在三峰山一雪前耻,没想到杨帆又一次挫败了自己,佛家奴对杨帆,已经产生了骨子里的畏惧。
哪怕阿木尔曾经说过,他佛家奴还年轻,可以熬,总有一日,杨帆会被大明的新君所忌惮,离开他经营了数年的辽东老巢。
佛家奴挥挥手,对全国公观童说道:“去吧,速战速决,结束后我们返回杭爱山。”
全国公观童领命离去,脸上带着一抹煞气,他要将怒气全都发泄到固守的明军身上。
喊杀声一浪赛过一浪,鲜血将明军营寨的寨墙都染成了红色,令人心惊胆寒,但两军将士谁都没有退缩,死死地在寨墙这段区域拉锯,然而明军的数量毕竟太少了。
激战持续了两个时辰后,明军寨墙失守,剩余的明军不得不向后撤退。
瓦剌军如同潮水,涌入明军大营内,压榨着明军的生存空间,意图将明军彻底歼灭。
耿瓛一直在拼杀,杀到刀都钝了,换了两柄新刀,可眼前的敌人没有半点少去,反而越来越多。
耿瓛有些后悔,不是后悔留在这里固守,而是后悔没有多向蓝玉要写人手,哪怕给他多五千人,他也能继续坚持下去,不会被敌人突破营寨。
耿瓛的判断没错,防守得也足够好,如今却陷入了生死危机,究其原因,耿瓛的运气不那么好。
要成为名将,有的时候运气也是十分重要的一环,很显然,运气没有站在耿瓛这边。
耿瓛身边的同袍越来越少,敌人却越来越多,下一刻长刀刺入了耿瓛的铠甲缝隙,耿瓛疼的倒吸一口凉气,用铠甲压住刀锋,反手就是一刀,将敌人斩杀。
鲜血顺着刀锋流淌,耿瓛本就快要力竭的身体缓缓地倒地,他听到了亲卫的呼喊声。
“将军!将军!”
“保护将军,往后面撤!”
“顶住,顶住!”
……
耿瓛露出一抹苦笑,当初随着蓝玉北征的时候,父亲耿炳文就曾经叮嘱过,让耿瓛万事谨慎、小心,就算是不立功也不要以身涉险,耿家的未来就在耿瓛的身上。
耿瓛为耿炳文嫡子,未来长兴侯的继承人,若耿瓛有个三长两短,以朱皇帝的脾气,这长兴侯的爵位大概率不会给旁人。
耿瓛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在意识彻底消弭前,耿瓛听到了一阵震天的喊杀声。
声音似乎从军营之外传来,是援军么?耿瓛这般想着,但很快耿瓛便彻底陷入昏迷。
洪武二十六年,十一月九日,大明辽东军于土剌河南,追击到了瓦剌军。
双方于土剌河南发生激战,最终,明军正面击溃瓦剌军,救出了长兴侯耿炳文之子耿瓛,以及坚守幸存的一千多明军。
土剌河南之战,瓦剌折损精锐五千,被俘五百余人,一举被辽东军打破了士气。
瓦剌大汗佛家奴不敢纠缠,率领主力往杭爱山方向跑,明军则穷追不舍,大有不剿灭瓦剌主力不撤军的气势!
从土剌河南到和林,再到堆河,大明辽东军连续击破瓦剌军三次,共歼敌一万五千余人。
打得瓦剌大汗佛家奴痛哭流涕,感叹:撼山易,撼辽东军难!
此话被记
录在《明史》之中,至于佛家奴是不是真的哭了,还是后世修史的史官为了贬低佛家奴而所写,就不得而知。
初冬,堆河河畔。
杨帆走入军帐之中,就见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正在兵卒的服侍下服药。
见杨帆入内后,他挣扎着要起身行礼,被杨帆一把按住,道:“耿将军有伤势在身,就不必行虚礼了,身体怎么样?”
耿瓛点了点头,道:“不碍事,这几日静养已经能活动了,大人,是不是又要用兵了?”
距离耿瓛被救下那一日,已经过了五天时间,这五天明军马不停蹄地追击。
杨帆笑了笑,说道:“要用兵,不过这日子越来越寒冷,我军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耿瓛叹了口气,道:“是末将无能,没能及时将消息告诉给梁国公,不然瓦剌与鞑靼在三峰山,谁都走不了。”
杨帆闻言宽慰耿瓛,道:“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尽人事听天命,你能固守土剌河南,等到我军来援,实属不易。”
耿瓛在杨帆的宽慰下,神情振奋了些,问道:“梁国公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可曾追上了鞑靼?”
杨帆微微一笑,说道:“梁国公已经抵达斡难河一带,此时应该在与鞑靼交战,鞑靼已经成了疲惫之师,梁国公必破之!”
耿瓛的脸色微微涨红,握紧了拳头,道:“可惜末将受了伤,不能随着梁国公征战,破鞑靼,抓鬼力赤!”
耿瓛有一颗建功立业的心,不过运气差了些,杨帆笑了笑,道:“耿将军不必气馁,你有报国之心也有能力,未来立功的机会很多。”
耿瓛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道:“梁国公若大破鞑靼,将军您再破了瓦剌,以后北方太平再无战事,末将哪还有什么机会。”
杨帆拍了拍耿瓛的肩膀,鼓励道:“大丈夫岂可轻易灰心丧气?就算瓦剌、鞑靼被平,未来出兵倭国,经略东洋、西洋,自有机会。”
杨帆向耿瓛保证,将来出兵倭国,定会给耿瓛谋个职位,这才让耿瓛打起精神。
从耿瓛的军帐出来,王图匆匆而来,告诉杨帆一条重要军情,已经再次锁定瓦剌军主力的位置,瓦剌大汗佛家奴,已带着瓦剌主力从堆河抵达杭爱山东麓,正在休整。
王图轻声说道:“大人,您看是不是要立刻起兵,进攻佛家奴所部?”
杨帆仰起头看了一眼阴沉的天空,道:“最近的一批军粮,还有多久能到?”
王图微微一怔,在心里计算了一下,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再有三日能到。”
杨帆点了点头,说道:“希望老天能多给我军一些时间吧,传令,三军明日清晨启程,直取杭爱山!”
杨帆心知肚明,随着他们靠近杭爱山,明军的补给线越来越长,后勤乏力/
若突然天降大雪或者有大风等情况,这运送军粮的队伍能否如约而至还是个问题。
到那个时候,明军后勤粮草补给跟不上,将不得不撤军,结束本次征战。
洪武二十六年,十一月中旬,斡难河。
夜风冷冽,吹打在人的脸上生疼,蓝玉弯腰蹲在地上,望着远处的鞑靼营地,目光锐利。
郭镇轻声说道:“将军,我们已经确认,这里就是鞑靼军的主力营地,里面有大量的牛羊等物资,请将军下令吧!”
郭镇的眼珠发亮,能亲自参与灭鞑靼的战役,郭镇打心底里兴奋、激动。
蓝玉却摆了摆手,道:“不急,丑时再动手,现在还不是敌军最疲惫的时候。”蓝玉很有耐心,他就像是老辣的猎手,时刻潜伏着,等待敌军露出弱点。
郭镇点了点头,又道:“杨大人那边送来消息,他们已经到了杭爱山附近,若是杨大人也能歼灭瓦剌主力,将来这一战将青史留名!”
蓝玉的嘴角微微上扬,郭镇说得没错,不过杨帆歼灭瓦剌主力的可能性不大,他蓝玉歼灭鞑靼主力,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当夜,丑时。
鞑靼营地里面一片寂静,偶尔传来两声牛羊的叫声,守夜的兵卒也昏昏欲睡。
站在望楼上的两个士卒也疲乏得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对抗着困意。
年长的那个紧了紧衣襟,道:“马上就要下雪了,撑过这两日便没事了,可恶的明贼!”
年少的鞑靼兵卒哈了口气,搓搓手,道:“咱们以后还能回忽兰忽失温了么?这斡难河草场太少了。”
年长的兵卒嘿嘿一笑,说道:“能啊,怎么不能?冬天一来,明贼就要退去,不然还不冻死?等着吧,大汗早晚带我们报仇!”
年少的鞑靼兵有些丧气,道:“报仇?明军的骑兵、火器独步天下,还有五军营太厉害了,咱咋报仇?”
大明的辽东军三大营,给鞑靼军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将他们的战意都打散了。
年长的兵卒照着他的后脑勺拍了一下,教训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让大汗听到了得砍你的脑袋……”
扑哧!
年长的鞑靼兵话音戛然而止,一支利箭刺穿了他的胸膛,年少的鞑靼兵吓了一跳,大惊失色。
可旋即一支箭矢亦刺穿了他的咽喉,这两个望楼上的兵卒什么都没做,就被诛杀。
鞑靼兵临死前,见到了营地外黑压压一片的敌人,正在趁着夜色靠近营地。
嗖!嗖!嗖!
如雨的箭矢射下来,把守营地的守夜兵卒被击杀,一轮箭雨下去,总归有漏网之鱼。
于是凄厉的示警喊声划破夜空,打破了营地的宁静,也拉开了两军死战的序幕。
血与火在斡难河畔爆发,蓝玉率领明军长驱直入,一路杀到了鞑靼营地中央。
鞑靼营地里面有不少妇孺,在乱战之中,这些妇孺也被波及,四下逃窜。
鞑靼大汗鬼力赤率领亲信组织人手反击,奈何明军气势如虹,一举攻破鞑靼军,鬼力赤还想固守营地,与明军拼命,不过在太尉阿鲁台等人的劝说下,鬼力赤最终撤退。
斡难河畔这一战,鬼力赤输得更惨,麾下精锐最后只剩下一万五千余人。
妇孺、牛羊等物资损失一半多,士气跌落到了谷底,不得已鬼力赤只能沿着斡难河往东北方向撤离,暂时甩开明军再说。
黎明前,斡难河沿岸,一群狼狈的鞑靼人正在一个小树林之中休整。
树林之中一片死寂,鞑靼大汗鬼力赤面如死灰,望着斡难河怔怔出神。
太尉阿鲁台捧着水壶过来,对鬼力赤说道:“大汗,跑了一夜,您喝口水吧。”
鬼力赤摇了摇头,他现在哪有心思喝水,当即问阿鲁台,道:“太尉,天地茫茫,哪里有我等的容身之处,我们还能去哪里?”
阿鲁台心里不好受,听到鬼力赤这话他差一点落泪,道:“大汗,只要甩开明军再等斡难河结冰,我们的生路就来了……”
鬼力赤自嘲地说道:“斡难河结冰?往年这时候风雪早就来了,可是今年呢?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