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太子监国
李成桂的长子李芳雨领着残兵败将逃亡耽罗,未来大明要从高丽省出兵倭国,耽罗必须先拿下来,而李芳远随明军出兵耽罗,算一算时间,也该传来消息了。
李芳远恨极了李芳雨,当初在高丽东京城,若不是李芳雨背叛,李芳远焉能被俘虏?
杨帆握住了朱婉儿的纤手,笑着说道:“夫人能深明大义,我心甚慰。”
朱婉儿巧笑倩兮,问道:“庆顺公主有了着落,那位庆慎公主呢?夫君可有安排?”
庆顺公主、庆慎公主如今都在辽东,她们的父亲王禑醉心于医术,不问世事,就连两个女儿的婚事,王禑都不张罗。
杨帆闻言,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道:“怎么没有着落?瞿能前些日子还与我说了此事。”
瞿能?
朱婉儿眨了眨眼睛,道:“瞿将军与庆慎公主何时认识的?他们果真有意?”
杨帆点了点头,当初明军归辽东,一路上王禑的亲眷随着一起返回辽东,瞿能正是当初负责保护王禑亲眷的人,一来二去就与高丽王王禑的亲眷熟悉了。
瞿能出身将门,年少有为,精于骑兵战法,是大明少壮派中最善于统御骑兵的将领,他与高丽的庆慎公主在一起,倒也门当户对,最重要的是人家情投意合。
杨帆笑了笑,说道:“此事要等除夕之后,待我们返回辽东再说,若是我短时间内回不去,就让青田公代为操持。”
朱婉儿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道:“夫君,母亲说兄长初掌大权,少不得要自家人帮衬,若是他留你在京城,你会留下么?”
朱婉儿这一问,将杨帆给问住了,杨帆自然想要返回辽东,明年出兵平瓦剌,纵横于漠北争锋惯了,杨帆不想在朝堂的漩涡中打转,但形势不由人。
他沉默了片刻,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明日殿下临朝,且有的忙呢,今日我陪夫人去秦淮河畔走走吧。”
朱婉儿看出了杨帆的顾虑,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将话咽进了肚子里。
翌日,皇宫,奉天殿。
朱标这辈子站在奉天殿的时候太多,但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紧张,手心里出了汗,他走上御阶,站在了龙椅边,御阶之下文武百官山呼行礼。
望着百官的行礼,朱标有种异样的感觉,原来这就是成为皇帝的感觉,一人在上,万人在下,手握大权的滋味着实不错。
不过,更大的权力也意味着更大的责任,往日里这责任的大头都由朱元璋担着,如今全部压在了朱标的肩头,他觉得肩头很沉重,压地自己有些透不过气。
待群臣行礼平身,便是每日的朝议,从户部的官员考评,到明年南北的春耕,从卫所的兵员增补,到各地的赋税情况……
每一件能影响千人、万人,乃至于十几万人的政策,都要拿出来商议,由朱标定夺。
有些朱标无法定夺的,还要稍后召集各殿大学士商议,可谓辛苦又繁琐。
朝议持续了有一个多时辰,当朱标露出疲态的时候,今日朝议的内容终于告一段落。
之后便是大臣们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流程,一般这个时候都不会有人出来。
不过今日不同,文渊阁大学士宋讷站出来,高声说道:“殿下,琼州府请朝廷置‘琼州市舶司’,此事请殿下拿个主意。”
是否设置琼州市舶司这事,朱元璋还未生病前就商议过,不过没有达成什么共识,没想到今日宋讷又提出来。
朱标环视四周,道:“诸位大人都说说,有什么看法?”
谨身殿大学士杨伯成缓缓走出,说道:“殿下,臣认为如今的三个市舶司已经足够我大明开海贸,若再开琼州府市舶司,只会徒增冗余,于海贸没有什么增益。”
杨伯成话音落下,有一位官员站出来,道:“杨大人此言差矣,琼州府位置得天独厚,正适合开设市舶司,以琼州府为中心,建设港口,会比泉州市舶司等更加便捷!”
杨伯成眉头微皱,反驳道:“哦?琼州府民生凋敝,怎能比得上泉州市舶司?刘大人,夸大其词了吧?何况在琼州府建设市舶司,如何监督?如何审查?”
琼州府实际上就是一海岛,四处都能出海,杨伯成说琼州府难在监督、审查货物也不假。
他们两个起了头,后续又有很多的官员参与争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杨帆揣着手听着他们的争论,只觉得乏味,开琼州府市舶司好不好?从大明的角度来说肯定是好的。
随着安南成为大明的领土,未来的海洋贸易会越发地频繁,大明获得的赋税也会大幅增加,但琼州市舶司开设,会动摇一部分人的利益,自然会受到颇多的阻挠。
以杨伯成为例子,杨伯成乃是福建省建宁府人,泉州市舶司又恰好在福建,杨伯成的立场注定他不会让琼州市舶司来分割家乡的利益。
其他官员也各有立场,当然他们不会将心里话都讲出来,嘴里的理由听上去各个冠冕堂皇。
杨帆听得昏昏欲
睡,瞧了一眼龙椅旁的朱标,朱标眉头紧锁额头上都生了汗。
往日,朱标没站在朱元璋的位置上,还感觉不出来,可今日,当他真正站在朱元璋的位置上,才明白什么是“知易行难”。
皇帝固然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但下面的大臣哪个不是人杰?要从这群人杰的口中分辨出有用的信息,还要从他们之中分辨出才能,并让他们人尽其用,何等艰难?
就这么争论了两刻钟,朱标头疼地挥挥手,道:“此事容本宫再想一想,暂且搁置,今日先退朝!”
琼州市舶司的事情没有定论,早朝散去后杨帆还未等出宫就被朱标身旁的内官叫住,领着杨帆去了武英殿。
两人漫步在殿内,朱标心情有些烦躁,早朝的诸多事情一直萦绕在朱标的心头,尤其是琼州市舶司,他轻声说道:“今日在朝堂上,商议琼州府设立市舶司的事情,先生为何一言不发?”
闻言,杨帆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臣久未曾经手政务,更不了解琼州府,唯恐大放厥词,耽误大事。”
朱标笑了笑,道:“杨先生的才华本宫知晓,你我私下里又何必客套?说吧,你心中对此事究竟怎么看的。”
杨帆想了想,道:“殿下,臣说的是心里话,对于琼州府当地以及附近海域的情况,臣知之甚少,所以不敢妄下判断,不过臣认为,是否设立市舶司,不是根本,也不是当务之急。”
朱标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说道:“杨先生继续说,这当务之急又是什么?”
杨帆轻声说道:“走私!未来我大明的海贸必定发展迅速,届时会有大量的民间商船走私,这些走私活动会让地方的势力迅速膨胀、崛起,削弱我大明海贸的收入,甚至有一日……”
朱标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杨帆,道:“甚至有一日会怎么样?”
杨帆叹了口气,道:“甚至有一日,当这些势力的触手伸进了朝堂,会纠集力量,断了大明的海贸,将所有利益全部侵吞到自己手中,到时候朝廷的财政会出大问题。”
朱标的眸子里爆发出精光,喝道:“他们敢!”朱标太清楚财政对于大明意味着什么,一旦财政崩溃,国家还怎么运转?
杨帆理解朱标的愤怒,于是慢条斯理地说道:“殿下,我大明开国才二十六年,他们当然不敢,但如果走私不想办法遏制,臣所说的事情早晚会出现,或许在五十年后,或许在百年后,到那个时候陛下、殿下,还有臣等都不会在世上了。”
朱标听闻这话,不禁上下打量着杨帆,道:“杨先生对此事已经考虑许久,是不是已经有了应对的方法?”
杨帆微微一笑,从衣袖中取出一封奏疏,道:“殿下圣明,臣与辽东承宣布政使司都事杨寓曾经就此事商议过多次,并写成奏疏,请殿下过目。”
杨帆这封奏疏的内容,整体就是杨士奇当时提出的“朝廷为主,商贾为辅”的政策。
通过官家商船行商,带上商贾的商船,让商贾有利可图,并与官家的商船利益绑定,其核心其实就是“让利与分配”,再对私下的走私予以严厉的惩罚,来打击走私行为。
当然,在此基础上,杨帆与杨士奇还认为应当建立监督海贸的机构,防止当地的市舶司发生腐败与官商勾结的情况,侵吞朝廷的收益与税银。
洋洋洒洒快上万字的奏疏,里面方方面面全都提到了,看得朱标连连点头。
杨帆继续说道:“殿下,多年前臣曾经前往泉州府晋江县为官,那时候就曾见识过泉州府的官官相护,三大市舶司这样的事情一定不少,所以为了为将来海贸打下基础,整治市舶司,重塑沿海的海贸格局,是一定要做的,否则等到将来再做,会艰难数倍!”
朱标爱不释手地捧着奏折,颇有些埋怨地说道:“杨先生有奏疏,为何不在朝堂上献出来?反而让诸位大人争论了那么久?”
杨帆无奈地笑了笑,问道:“殿下觉得这一封洋洋洒洒的奏疏,就能说服那些反对的官员么?殿下,他们有的是反驳的理由,耍嘴皮子谁能耍地过他们?”
朱标想了想,也笑了,因为杨帆说得对,朝廷的文官能将黑的说成白的,这本事朱标见了太多了,他合上奏疏,背着手来回踱步,道:“那以杨先生看,要怎么才能推行此事?”
杨帆指了指南边,道:“需要一个由头,派人前往三大市舶司以及沿海,搜集证据,最好再由百姓入京告状,或者由当地的官员上书请愿纠察市舶司与走私,如此殿下才能顺水推舟开启真正的调查。”
常言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就是水,这百姓产生的民意,有时候就是一柄剑。
朱标不是朱元璋,朱元璋如果想要调查,那是一句话的事情,谁敢拦着?但朱标想要调查,那群官员肯定不会轻易松口,尤其是与沿海有利益勾连的大臣。
朱标的身上轻松了不少,对杨帆说道:“明日杨先生带着杨士奇入宫,本宫想要见一见他。”
杨帆何等聪明?一听就明白了朱标的意思,朱标这是要重用杨士
奇了。
杨帆轻声说道:“臣遵命,士奇为人谨慎、踏实,才学不俗,若是派往南边调查市舶司与走私之事,是个不错的人选。”
杨士奇在辽东,以及随军的时候当差表现得很是出色,如今终于等到了机会,再进一步。
朱标微微颔首,道:“前往南边调查虽是私下调查,但危险少不了,就让蒋瓛挑选锦衣卫中的好手,随行保护杨士奇,不过还要等本宫见过他本人再说。”
杨士奇困顿了好多年,终于迎来了一个好机会,杨帆打心眼里为杨士奇高兴,这位未来大明王朝的内阁首辅,必定会成为朝堂上举足轻重的人物。
而在杨士奇困顿的时候,拉了杨士奇一把的杨帆,也会成为杨士奇一辈子的恩人。
当杨帆离开皇宫,将这个消息告诉杨士奇的时候,杨士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过是辽东一小小的七品都事,居然能获得面见太子的机会?
更令杨士奇惊讶的是,太子殿下要将一桩重要的差事交给他,只要杨士奇办得好,从此之后,他就能一飞冲天,跻身于朝堂上。
杨士奇对杨帆的感恩戴德自不必说,为了面见朱标,他更是激动的一晚上都没有睡着。
不过杨士奇不会想到,在第二日,一场由国子监掀起的风波,将席卷应天,将矛头对准了刚刚凯旋而归的梁国公蓝玉与长安侯杨帆。
洪武二十七年,一月上旬,应天。
随着除夕临近,应天城越发热闹,当曙光划破黑暗,应天城再度变得生动鲜活起来。
忙于生计的小贩早早出摊叫卖,街道上早起的百姓川流不息,一驾马车缓缓地穿行于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