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忠臣之忠
靖康二年正月廿九,陈过庭奉赵桓旨意,再赴两河割地议和。临行前,他对赵桓拜伏而泣,道:「主忧臣辱,臣愿效死以求和,望陛下保重天命。」赵桓挥泪相送,叹息道:「卿忠义可昭,但若河北百姓为和议所逼而生叛心,朕心何安?」陈过庭却跪地坚决:「两河之地民风忠勇,臣虽深知此行凶险,然如不为陛下分忧,虽死何惜?若和议不遂,臣自当促诸路勤王之师,解京师之危。」赵桓不得已,准其请,遣使完颜宗翰军中。
陈过庭行至完颜宗翰军前,金兵故意侮辱,令陈过庭将名字书于木牍方可通报。陈过庭冷然道:「使者乃大国君臣,岂有自污名节之理?」与完颜宗翰部下争辩良久,方才得以面见完颜宗翰。完颜宗翰见其执意强硬,表面虽以客礼相待,实则暗讽宋廷无能,令陈过庭苦谏无果,失意而去。
陈过庭复往河东,持赵桓诏书至绛州城下,高声喊道:「吾钦差大臣,奉诏书割地求和,速开城听宣!」绛州钤辖赵子清遥立城头,厉声问道:「陈公可知此诏书为何?」陈过庭仰面作答:「正为割河北地以和金。」赵子清怒目而视,大声道:「国贼当道,社稷沦亡,若再割两河,我等誓死不奉!」
城门紧闭,赵子清命人从城头垂下长绳,冷笑道:「你既为钦差,便自己缒城而上,吾再听你宣诏。」陈过庭无奈,遂将绳索系于腰间,缓缓攀上城头。未及站稳,赵子清拔刀在手,怒斥道:「奸佞误国,助金贼分裂我疆土,你还有脸持此诏书!今日我先替天下忠义之士清除此贼!」话音未落,手起一刀,直取陈过庭。
陈过庭大叫一声,颓然倒地,鲜血涌流。赵子清喝令军民:「奸佞已诛,奸诏当毁!」众人群起围上,将陈过庭尸体剁成碎块,掷于城下,复将赵桓诏书付之一炬,城中军民高呼:「河东岂容割让,誓死不奉诏命!」
而已经奉旨交割河间府的刘韐自金营归至城外佛寺,被安置于一间清幽禅房之内。窗外松风微动,檐下月影婆娑,仿若天地间仅留此片清净。刘韐面色沉毅,闭目沉思,良久无言。
忽闻金国汉军镶白旗大学士韩资正来访。韩资正径直入内,见刘韐不卑不亢,席地而坐,心中暗叹,缓缓说道:「刘公深明大义,忠诚可鉴。然天下大势已定,大宋气数已尽。吾主知公之贤,故有相迎之意,愿与公共定中原,建万世之功。今立异姓为正代,公正其人也。」
刘韐闻言,冷然一笑,答道:「韩仆射,偷生事二姓者,虽生犹死。吾辈身为臣子,生则护国,死则殉节。岂能苟且偷安,忘我君恩乎?忠臣不事二君,贞女不事二夫,此自古之道!」
韩资正见刘韐意坚如铁,遂劝道:「君若不应此邀,徒留此地,恐有不测。公不为自身思,亦须为家人计。若能北去金国,当享荣华富贵,公之家属亦无忧矣。」
刘韐长叹一声,叱道:「韩仆射勿复言!公虽高位,却不识忠义!刘某生为宋臣,死亦为宋鬼,岂可苟全性命以辱祖宗!」说罢,索纸笔书遗书一封,略言己志:「贞女不事二夫,忠臣不事两君;况主辱臣死,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吾志已决,无以他求!」遂命亲信送此书归报诸子。
是夜,刘韐沐浴更衣,焚香静坐,饮酒一卮,对天长叹:「陛下虽蒙尘,我心仍侍其左右;金戈虽扰世,吾魂仍护社稷!」言毕,取白绫自缢于梁上。侍从闻声而入,见刘韐已气绝,皆痛哭失声。
次日,金人闻讯,皆惊其忠烈。韩资正叹道:「忠臣至此,吾不及也!」遂命人将刘韐安葬于寺西冈上。燕地百姓闻之,无不洒泪。葬后八十日开棺,其容貌栩栩如生。后人立碑于墓前,上书「宋忠臣刘公之墓」,以示后世景仰。
却说宗泽奉康王赵构之命,率兵万人渡河,进屯澶渊。临行之时,宗泽对麾下将士说道:「京城受围,万民涂炭。吾辈出此一战,不为功名,不为利禄,但为解民倒悬,为救社稷于危亡!」众将士闻之,莫不感奋。
宗泽行至澶渊,探得金军先锋已至黄河以南,屯兵三万于清河岸。宗泽大喜,拍案说道:「此正敌军骄横之时,若不先挫其锐,吾军如何立足?众将随我出战!」
宗泽亲率轻骑五千,夜渡黄河,偷袭金军营垒。此时正值三更,月光如水,河风凛冽,宋军借夜色掩护,悄然逼近敌营。待至金军营前三里,宗泽令众将放下马蹄布,缓步前行,以防惊动敌军。
至四更天,宗泽令部将岳飞率三百轻骑从东翼潜入,割断金军营栅,再以火箭掩袭;宗泽自率主力从中军正面冲杀。号令既出,三军齐动,火光顿时映红天际。
金军措手不及,被宋军杀得阵脚大乱。岳飞手持长枪,冲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连斩金军十余将。金军镶蓝旗主帅完颜斜也闻警,急令铁骑迎战,然士卒大半未及披甲,纷纷溃散。宗泽挥刀策马,高声呐喊:「宋军在此!谁敢与战?」一时士气如虹,宋军势如破竹。
鏖战至天明,金军大败,死伤过半,余众退守清河对岸。宗泽乘胜追击,命岳飞、陈淬分兵两路,截击退敌,直逼清河渡口。金军因失辎重,又无舟楫渡河,只得仓皇北撤。
宗泽收兵回营,检点战场,得斩首万余级,缴获战马千匹,辎重无数。此战之后,澶渊周边州县多被金人弃守,纷纷归降。宗泽军威大振,河北义军亦闻风响应。
消息传至东平的康王赵构帅府,赵构大喜,亲自下诏嘉奖宗泽。然汪伯彦、耿南仲闻之,私下议论道:「宗公用兵太急,恐招金人全力报复。若再进逼,或致军心不稳,不若请康王移军济州,以策万全。」赵构本欲大举进兵,听二人之言,遂命帅府东迁。
宗泽得知此令,心中愤懑,拍案叹道:「金贼可伐而不伐,此何理也!东迁者,避战之举,非复大宋天子之军威也!」但他念及康王安危,终未发作,只是默然整顿军务,决意再战澶渊,以示大宋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