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5
叶悠然的身体状况不能再拖下去，小江以最快的速度给他们办理好出国手续。
收拾行李的时候，叶南竹翻出了之前做的油纸伞，拍纪录片时做的那把，撑开，油纸扇红色晕染的伞面，墨水勾勒的梅花，恍如昨日。
叶南竹仔细检查完油纸伞的构造，安静的坐在地板上，双臂环膝，盯着油纸伞发呆，好一会。
有些事，开始了，就要有个了结。
叶南竹把油纸伞放进盒子里收好，抱着出了门。
华灯初上，夏日的星空耀眼，路边烧烤摊热闹非凡，偶尔传来碰杯子的声音，烧烤炉子不停歇的工作，彰显着生意的火热。
叶南竹点了一桌子烤串，小菜，还有几扎啤酒，静静地坐着，不动筷子，她等的人还没到。
“来晚了来晚了，下班前又临时增加了点工作。”赵澈人没到，哀嚎声先到，一起来的还有小陈。
两个人落座，小陈笑脸盈盈：“小竹姐，不好意思啊，我们迟到了。”
赵澈依旧话多，小陈依旧帅气。
“这有什么，我也没等多久。”叶南竹无所谓，给他们俩一个丢了双一次性筷子，杯子里倒满啤酒。
“菜都上齐了，你们尽管吃，不够我再点。”
“那我们不客气了。”赵澈一手拿筷子，一手拿烤串，不知道先吃哪个是好，边吃还不忘问：“老大怎么没来？”
叶南竹垂眸，没答。
小陈见状踢了赵澈一脚：“这么多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她注意到叶南竹面前的杯子还是空的，“小竹姐，你要不要也来点啤酒？”
“不了，我明天早上还要赶飞机。”叶南竹拧开一瓶矿泉水，把空杯子倒满，擡头见对面两个人停下筷子，盯着自己。
“怎么了？”
赵澈向来心直口快：“小竹姐，你是要去什么地方吗？”
叶南竹抿了抿嘴，吐出两个字：“出国。”
“出国干嘛？”
“我哥生病了，我要陪他出国看病。”叶南竹拿起一串五花肉，以前这么腻的食物她是不会碰的，今天突然特别想试试。
赵澈和小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小陈犹豫着开口：“那我们老大……”
“我们已经分手了。”叶南竹觉得五花肉口感不错，扔掉竹签，又拿起第二串。
“什么？”赵澈和小陈异口同声。
赵澈不信，这恋爱没谈多久，分手也太快了：“小竹姐，你是不是开玩笑呢？”
叶南竹拿着五花肉，不急着吃了：“谁会在热恋期拿分手开玩笑？”
小陈很快恢复常态，直接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啤酒。
赵澈还是有些接受不了，酒也不想喝了，串也不想撸了，干脆放下筷子，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纠结的问：“所以老大前段时间辞职，是因为分手了？”
“不是因为分手才辞职，是因为辞职才分手。”
叶南竹又想到叶悠然，干脆也放下那串没吃的五花肉：“好像也不能这么说。”
她解释完，赵澈更糊涂了：“我不知道你们为啥分手，我只知道老大特别喜欢你，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对异性上心。”
小陈赞同道：“我们台长的女儿一直很中意他来着，可老大一个笑脸都不多给，我们电视台从保洁阿姨到新闻女主播，没有一个说起他不竖起大拇指的，从家世到外表再到人品，全是顶尖，可他那么喜欢你，你们竟然分手了，别说赵澈，连我都惊讶了，当然，小竹姐，我说这些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
叶南竹摆手表示不在意，手托着脸，看向路边，行人很多，有拖家带口，有出双入对，也有形影单只，每个人都在体验不一样的生活，谁又敢判定，别人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那个人哪哪都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你不爱他，所以你们说的，家世，外表，才华……各种优秀的条件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那你们为什么还在一起？”
叶南竹收回视线，落在满桌子的烤串上，声音偏低带着肯定：“是我太迟钝，有些事明白的太晚。”
所以才不知道自己一直爱的人是谁，这句话她在心里说出来。
她擡起眼帘看向小陈和赵澈，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带着愧疚说：“是我伤害了他，你们见到他，希望能替我说一句对不起，我下次见他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气氛冷下来，他们不动筷子，不喝酒，不撸串，就干坐着。
赵澈问叶南竹：“小竹姐，你以后不回来了吗？”
小陈也在望着她等回答。
回复他们的是路边烧烤摊的人间烟火气，还有那句：“我不知道。”
黑色的宝马xm在早上六点不到驶出降星小区，开往机场。
叶南竹馀光瞥见小区门口的身影，微怔：“先停车。” 小江停下车子，叶南竹把靠着她肩膀睡着的叶悠然调整姿势，让他靠着椅背，叶悠然出发前吃了药，直犯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叶南竹身体前倾，压低声音对驾驶座的小江说：“你们先去机场，一会我自己打车过去。”
她轻手轻脚下车关上车门，小江却不急着走，看向后视镜里的叶悠然。
叶悠然仿佛察觉到了，轻擡眼眸：“开车。”说完又闭上眼，他自始至终没有往窗外看一眼，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小区门口树枝上的玉兰花早已经消失不见，被茂密的绿叶取代，随着早晨的清风摇曳。
那道身影站在枝叶下，凌晨还没有太阳，整个人也气度非凡，不能忽视。
许时繁微卷的头发变成直发，露出额头，五官偏深邃，瞳色偏浅，黑色衬衫挺括，修饰完美的身形，修长的手指间还夹着烟，脚边零零散散丢了几个烟头。
他见叶南竹下车走过来，扔掉烟，擡脚碾灭，整个人的气压偏低。
叶南竹在他面前驻足，两个人一时相对无言，好像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等多久了？”叶南竹选择先出声。
“没多久。”许时繁盯着她，低沉的声线因为没休息好，有点沙哑。
她剪头发了，及腰长发现在只到肩膀，纤瘦的身形被罩在宽松的卫衣里，脸小得可怜，黑眼圈明显，看上去过得并不好，许时繁觉得自己应该开心，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叶南竹问他：“怎么不给我发信息？”
“你昨天让赵澈把油纸伞给我，也没通知我。”语气算不上好，像在赌气。
赵澈带来的不止是油纸伞，还有她要出国的消息，许时繁平静地听赵澈说完，情绪没有起伏，带着油纸伞回到住处，躺在床上辗转难免，索性起床洗澡换衣服出门，到降星小区门口才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多。
他不知道要做什么，思绪很乱，也很空白，在小区门口一直待到现在，像冥冥之中知道会见到她，就像现在。
“对不起。”叶南竹说完抿了抿嘴，直视他，道歉足够真诚。
许时繁微顿：“我没有怪你。”
叶南竹盯着他的眼睛，重复：“对不起。”
“我真没有怪你。”许时繁有点不敢看她的眼睛，眼神闪烁，她的眼睛纯净如湖，此刻结了一层薄冰，易碎。
“你之前问我是不是爱叶悠然，我没回答。”风带着发丝抚着叶南竹的脸，她没管，也不想管。
“那现在呢？”许时繁想他应该已经知道答案了。
“我爱他，胜过爱自己，一直以来都是，我之前不明白，还和你在一起，你很好，好到我挑不出任何缺点，我也喜欢你，真的，你别不信，没人会不喜欢你，可是我爱他，这么说我就是个坏女人，所以我道歉，许时繁，对不起。”
许时繁听完很平静，想把她脸上的发丝拨开，擡手的那一刻，叶南竹往后退，避开了：“我不能再欠你什么了。”
许时繁收回手，慢慢垂下，嘴角有若有似无的微笑：“这就是喜欢和爱的区别，喜欢会衡量，爱从来不会。”
叶南竹垂眸，注意到他的鞋带散开了：“别动。”
许时繁真的不敢动。
叶南竹蹲下，亲手把他散开的鞋带系成蝴蝶结，系完之后，起身，擡头看他：“可能就像你说得那样。”
曾经他也给她系过鞋带，这次她还回来了。
许时繁心跳得快了，发现自己不可能不喜欢她，略带哀求说：“能不能别走？”
叶南竹轻轻摇头，眼眶也湿了：“不能，我哥他生病了，很严重，我不会再让他一个人了，哪怕他现在没生病，也是一样，你明白吗？”
因为她爱叶悠然，无论他有没有生病，她以后都会在他身边，许时繁怎么可能不明白。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等你。”只要她给一个确切的时间，多久都行。
“我不知道，可能很快，也可能很久，或许......以后都不回来了。”
叶南竹越说，眼睛越涩。
“你也别等我，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也值得去做，你有爱你的妈妈，朋友，同事，有意思的职业，你说过，纪录片可以客观记录美好的瞬间，你很喜欢，可能你现在会伤心，会难过，等时间长了，也许……也许你就会发现，我没什么了不起的，也不值得你浪费时间。”
许时繁缄口不言，僵持了一会，天边开始有朝阳的晕染，彻底驱逐黑夜。
叶南竹擡手自己把头发整理好，尝试着展开一个笑容：“我要走了，不然赶不上飞机了。”
她没得到回应，打算离开，在转身的瞬间，身体落入一个怀抱，许时繁的手臂从身后紧紧圈住她。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你了……”
他的气息洒在叶南竹耳边，声音低沉，尾音发颤，给人一种消耗了所有力气才说出这句话的错觉，一字一句都撞着她的心。
候机大厅。
叶悠然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双腿随意交叠，姿态轻松，表情却没有，他微微蹙起的眉，表达了不耐烦。
快要登机了，叶南竹还没来。
小江坐不住，手里拿着登机牌在叶悠然面前来回踱步，期间还擡起手腕看了好几次时间，比他还急，生怕叶南竹不来了。
叶悠然见小江这样觉得心烦，想让他停下，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把墨镜戴上，眼不见为净。
叶南竹会来吗？叶悠然不敢想，昨天她出去一趟回来，把头发剪短了，整个人明显的心不在焉，他希望她来，又希望她别来。
登机的广播响起，叶悠然起身，双唇抿成一条直线，冷意十足：“走。”
“可是叶小姐......”见他绷紧的下颌线，以及生人勿进的气场，小江选择了闭嘴。
“不等了。”
话音刚落，叶悠然眼前发黑，有明显的眩晕感，广播的女声也开始有回音，下一秒他的左手被拉住，清晰的听到叶南竹重重喘气，然后问他：“为什么不等我？”
叶悠然微愣，很快反握紧她的手，抿成直线的薄唇上扬，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