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6
飞机平稳地降落在异国，哥特式的建筑鳞次栉比，这里也是夏季，只不过温度偏低。
叶南竹挽着叶悠然走出机场，上车让他靠着自己的肩，他脸上有一层薄汗，脸色特别差。
在飞机上叶悠然头疼的时候，并没有主动告诉她，叶南竹感觉到他在发抖，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叶悠然把头抵着她的肩，手抓紧她的胳膊稍微用力，声音虚弱：“头疼。”
叶南竹急忙用空出来的手给他找药，慌乱中还碰倒了水杯，杯子里的水洒到了杂志上，动静不小，旁边几个乘客都闻声望过来。
她好不容易找到药，让乘务员重新给杯子里加了水，喂叶悠然吃完药，看他蹙起的眉头逐渐舒展，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乘务员体贴地问她：“还有什么需要帮助吗？”说着的时候眼神一个劲的往叶悠然身上瞟。
叶南竹受不了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冷声说：“不需要。”
拉上帘子，彻底阻挡外面的视线，回头却对上了叶悠然略带探究的目光。
“头还疼吗？”
叶南竹调整了他身后的靠枕，把他身上衣服的褶皱抚平，上面有慌乱吃药时弄洒的水迹，衣服颜色暗了一片。
叶悠然不答反问：“其实你现在还是不能接受我生病的事实吧。”
叶南竹顿了顿，看着他：“不是不能接受，是不想接受，我希望你没生病，如果可以，我愿意拿任何东西去换。”
叶悠然躺平，眼皮半擡，目视前方，温声叫她：“小竹。”
“嗯？”叶南竹的视线没有离开过他。
“我不要你拿任何东西换，只要在我身边就好。”说完停顿片刻问她：“我这样是不是很自私？”
叶南竹伸出手扶着他的脸，让他和自己对视：“是挺自私的，不过我想一直待在你身边，是不是也挺自私？”
他们都因为对方而自私。
叶悠然把她的手从脸上拿开攥在手里，眼睛里的落寞不能忽视：“如果，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
叶南竹知道他要说什么，抽回手，覆盖住他好看的眼睛，小声说：“你该睡觉了。”
叶南竹盯着他没有血色的嘴唇，视线模糊，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她强忍着没哭出声，大概半分钟，叶悠然真的睡着了，一直到飞机降落。
车子在道路上疾驰，小江当初在这里读书，又有这里的驾照，一切有他打点，丝毫不用操心。
叶南竹用纸巾擦掉叶悠然脸上的薄汗，吃完药的副作用，就是嗜睡，他的手偏冷，叶南竹调高车内温度，在他腿上盖了条毛毯，又握紧了他的手。
到达住处，叶南竹扶着叶悠然到卧室床上，给他盖好被子，等他彻底沉睡才轻步出了房间，带上门。
住处是独栋别墅，地理位置好，离医院不远，步行就能过去，楼下小江在用英文和阿姨交流，交待一些注意事项。
小江见叶南竹下楼，给她介绍：“叶小姐，这位是mary，负责照顾你和叶董日常的生活起居。”
mary金发碧眼，身材富态，看上去四十出头的年纪，笑容热情，用生涩的中文说：“叶小姐，你好。”
叶南竹诧异：“你会中文？”
mary有点不好意思：“一点点。”很清楚。
小江在旁边解释：“你不用担心交流问题，mary的中文日常交流没问题，还会一些中国菜，比较复杂难懂的词汇有叶董在，他英语口语比我好多了，之前在这读书，他参加辩论赛拿过一等奖。”
叶南竹今天第一次听小江提起叶悠然在这里的生活，有新鲜感，有失落。
“关于他出国读书的三年，我一点也不了解，也没有主动去了解过。”
小江宽慰她：“你要想知道，叶董以后都会告诉你的，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叶南竹突然又不想知道了，他们还有以后，也会有以后，她不急。
她问小江：“你今天就回国？”
“对，一会就走，叶氏的工作还需要我处理，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联系我，我会在国内等你们回来。”
叶南竹笑了：“江止，谢谢你。”
她没叫他小江，而叫他江止。
江止也跟着笑了，冰山脸融化，让人如沐春风，难得开起玩笑：“如果要说谢谢的话，我欠叶董的谢谢可能一天都说不完。”
下午，叶南竹联系上了陈姨的女儿，陈姨的女儿叫可可，叶南竹以前经常听陈姨提起她。
可可知道她住在医院附近，交完班立马赶了过来，一身卡其色风衣，脖子上系着丝巾，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一头利落的短发，眉眼是温柔的，和陈姨一样。
见到叶南竹，直接叫她：“小竹。”没疑问，只有自信。
“可可姐。”
叶南竹请她进屋，在沙发上落座，自己忙着给她倒水。
“你比我妈发给我的照片还要好看。”
“谢谢。”
叶南竹把水递给她，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两个人中间隔着茶几，和茶几上一大束鲜艳的玫瑰花。
可可打量完屋内的格局，有些抗拒道：“千万别这么喊我，虽然比你大七岁，但我讨厌别人叫我姐，也讨厌别人喊我的中文名字。”
“那我应该喊你什么？”
“coco就好。”
叶南竹点头表示了解。
可可没喝水，杯子放到茶几上，直接问她：“病人呢？”
叶南竹轻微皱眉：“在楼上卧室睡觉。”
“很多人刚生病时的时候，自己和身边的家人都会选择逃避，不愿意承认生病的事实，其实这是错误的，不逃避，才是治疗的开始。”可可看出来她讨厌病人这个称呼。
叶南竹听完，沉默了一会，问她：“那……coco你能治好他吗？”
可可背靠着沙发，表情严肃，摇头：“我看过悠然的病例，我做手术的成功率只有50%，另外50%要么是植物人，要么是死亡。”
“只要能治好他，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叶南竹的表情过于平静，手却止不住的发抖，没有办法，又握成拳。
可可随意说：“这房子挺好看的。”
“可以立刻转到你名下。”没有任何犹豫。
可可突然大笑，在叶南竹疑惑的表情中说：“it was only a joke.我看你状态很不好，需要放松一下，你别放在心上，我妈说你和悠然是她的亲女儿和亲儿子，是我的弟弟妹妹，我要是治不好悠然，她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前几天我找了我的导师，再怎么说手术成功率也能提高一点，明天我就带你们去见他，他也在这家医院任职，是本市最权威的脑科专家。”
叶南竹稍微放松了：“谢谢你coco。”
可可摆手：“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叶南竹望着她，眼底满是自责和伤感：“可是我现在除了说谢谢，什么都做不了。”
第二天早晨，叶南竹坐在床边，用手轻捏叶悠然的脸：“再不起来就迟到了，mary早餐都已经做好了。”这是她第二次叫叶悠然起床。
叶悠然慢慢擡眼，适应了光线，也看清了背着阳光的叶南竹和她头发上的光晕。
“我再睡会。”声音有刚醒的暗哑。
“不行，coco说她的导师很有时间观念，过期不候。”
叶悠然一脸的不情愿，握着叶南竹的手，把她拽倒在床上，抱着她，声音闷闷的，像在撒娇：“就一会，行不行？”
叶南竹也回抱他，同意了：“两分钟，多一秒都不行。”
“......”
叶悠然赖床没有超过两分钟，收拾完下楼吃早餐。
mary准备的早餐是皮蛋瘦肉粥，和三明治，中西搭配，也算得上丰盛。
叶悠然尝过粥，用英文和mary交流了几句，mary很开心，期间还多看了叶南竹几眼。
等mary转身进了厨房，叶南竹在对面问叶悠然：“你们刚刚聊什么了？”
叶悠然不疾不徐地吃着早餐，眼睛微弯，看上去心情不错：“你猜。”
“你夸她粥煮的好喝？”
“没错。”
“那她最后为什么要看我。”
“因为你没夸她。”叶悠然从善如流。
叶南竹不信，咬了一口三明治：“别蒙我，要真是这样，她也不会看上去这么开心，你要不说，等会我自己去问她。”
叶悠然放下勺子，单手撑着脸看她：“她说我们是兄妹，我说不是，她又问我们是什么关系，我说......”
“说什么？”叶南竹好奇心十足。
“我说我们是姐弟。”
“......”
叶悠然见她呆滞的表情，嘴角上扬，低头继续喝粥，他刚刚说谎了。
外面正在下雨，叶南竹怕叶悠然冷，出门前顺手往他脖子上加了条墨绿色的围巾，和他撑着一把伞往医院走。
叶悠然注意到周围行人身上单件的长袖，又低头看了眼脖子上的围巾：“这样会不会很奇怪？”
叶南竹把伞往他那边偏，边说：“不会啊，连帽卫衣配围巾，今年可流行了。”
“在夏天也流行？”
“……”叶南竹给自己找补：“时尚不分季节，你要相信姐姐的眼光。”
叶悠然伸手搂住她，两个人中间不留空隙，接过伞，避免她被雨水淋湿，雨噼里啪啦的打在伞面，很有节奏，也很安静，安静到世界只剩他们，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他擡眸看了眼伞面，然后注视着叶南竹，顺着她的话说：“姐姐，为什么这把油纸伞是黑色的，也是什么时尚元素？”
叶南竹眼神躲闪，总不能告诉他，她以前因为吃醋，一气之下把整个伞面涂黑，那样太没面子了吧。
她犹豫了几秒，只顾看路，不看他，低声说：“其实这也不算什么时尚元素，单纯的因为……黑色显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