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7 尾声
可可导师年近五十，一头白发，留着同色的络腮胡，从外表看威严又具有说服力。
叶南竹听可可说，她的导师叫马里奥。
马里奥是直接和叶悠然交流的，他拿着在内的病例询问了几个问题，之后皱眉，思索一会，对叶悠然说了几句话，叶悠然脸上礼貌的笑容也消失了。
叶南竹跟着紧张，在旁边小声问可可：“他们刚刚说了什么？”
“马里奥说要尽快手术，不能再拖了，他不能保证手术百分之百成功，只能保证百分之六十。”
可可言简意赅的解释，顺便安慰她：“马里奥说话比较保守，他说百分之六十，一般有百分之七十以上，十多年前他就做过类似的手术，如果这次不成功，他就是个庸医。”
叶南竹心一点点沉下去：“可是我不想他冒险去试这百分之六十还是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性。”
叶悠然还在和马里奥交流，可可手搭着叶南竹的肩：“悠然刚刚已经同意手术了。”
叶南竹微讶，扭头见叶悠然嘴角又浮现礼貌的笑容，可可接着说：“你担心很正常，但也学着相信医生，同时医生也需要病人和家属的信任。”
他们一起从医院里出来，门口有个女孩跑过来，准确来说，是冲着可可来的。
两个人用英文交流了几句，叶南竹皱眉疑惑，看向叶悠然。
叶悠然自动给她翻译：“这是coco的女儿，coco问她怎么过来的，她说逃课过来的，coco在教育她。”
小女孩五官精致，皮肤白皙，褐色头发，看上去像个洋娃娃。
注意到叶南竹的目光，小女孩也看向她，叶南竹发现她的眼眸是蓝色的，丝毫不会让人怀疑她是混血儿。
“are you a friend of my mother's”
叶南竹有点蒙，可可代替她回答：“she's your aunt. your grandmother mentioned her.叫小姨。”
可可女儿眼神由淡定到震惊，用肉乎乎的手捂住嘴，惊喜道：“小姨你好，我叫lily，就是百合花的意思。”
她的中文发音很标准，特别是她名字的解释。
叶南竹微怔，她想到之前有个人喜欢送她百合花，蹲下和lily平视：“真是个好听的名字，你的中文说得很标准。”
lily脸上洋溢着自信，嘴上谦虚：“a little bit.”
手术日期定在三天后，叶悠然需要在第三天的早上住进医院。
在第二天傍晚，他开车要带叶南竹去海边散步。
叶南竹担心他的身体，起初是不愿意去的，可她拗不过，上车前还在埋怨：“去海边干嘛？又不是没见过海。”
叶悠然振振有词：“带你看星星。”
叶南竹无语，明明是他喜欢看星星，还说是带她看，她坐上绿色跑车的副驾驶，系上安全带，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遍：“你到底行不行？”
叶悠然桃花眼尾上挑：“我行不行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
叶南竹想说她不是那个意思，又感觉解释了会越描越黑，索性选择闭嘴。
叶悠然开车依然很稳，不会特意飙车，让副驾驶的人很舒适。
两个人一路无言，到达海边，下车，叶悠然关车门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叶南竹下车快速跑到他面前，见他脸色不好：“是不是头疼？”
“不是。”说完还努力扯出一个笑容。
叶南竹不信：“我去给你拿药。”
说完转身，叶悠然扯住她的胳膊，拉到自己怀里，从正面抱住她：“我没事，真没事，你让我抱一会就好。”
叶南竹垂下的手臂搂紧他的窄腰，叶悠然环住她的双臂越来越紧，她也用最大的力气拥抱他。
两个人在马路边拥抱了很久很久，久到夕阳在海的尽头消失，夜幕降临，繁星满天。
“叶悠然？”叶南竹试着叫他。
“嗯？”
“我们回去吧。”
“看完星星就回去。”
叶悠然慢慢松开她，海风带动两人的衣角，头发。
叶南竹腿麻了，叶悠然扶着她转身弯腰：“上来。”
叶南竹看他清瘦的后背，持怀疑态度，又问：“你行不行？”
“别总是问，要试了才知道。”叶悠然笑出声。
叶南竹慢慢俯身在他的后背，手臂环住他的脖子。
叶悠然没费多大力气起身，背着她往海边走，路灯下有卖花的，他买了一大束白玫瑰递给叶南竹。
“放松，你这么小心翼翼，我更累。”
叶南竹听完一只手拿着花，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贴着他的后背，下巴放在他的肩上：“有点硌。” “是你太瘦了，以后多吃点。”
“明明是你。”
叶南竹不认输，叶悠然投降：“好，是我，那我以后多吃点。”
叶南竹想流泪，她已经好几天没哭了，她叫他：“叶悠然。”
“嗯？”
“哥。”
“……”
叶南竹笑了，眼泪顺着脸颊浸湿了他的衬衫，很快又被海风吹干了。
叶悠然背着她到沙滩，放下，席地而坐，双手向后撑着，仰头看夜空的星星。
叶南竹坐在他身边，那束玫瑰花放在旁边，没看星星，看着他：“为什么这么喜欢看星星？”
叶悠然坐直，视线落在她脸上，注视着她的眼睛认真说：“因为星星像你的眼睛。”
“……”叶南竹沉默，随后大笑，笑声悦耳，直到眼泪再次流出来：“好土的情话。”
叶悠然跟着嘴角上扬，拇指擦掉她的眼泪：“那你呢？为什么喜欢看月亮？”
“因为月亮又大又亮。”
“好傻的理由。”
叶南竹没反驳，还有比这更傻的理由。
多年前高三下晚自习，她擡头看月亮，发现月亮光晕残缺，发呆的时候叶悠然在前面静静等她跟上，叶南竹望了眼他清瘦的身影和月光下完美的侧脸，跟上去，又擡头看了眼月亮，发现光晕完整，又大又亮。
就好像是叶悠然补齐了月亮的光晕，他是月亮忘在人间的残晕。
这个理由，她想等以后再告诉他。
“小竹？”
叶悠然声音带着叹息和忧伤。
“如果……如果我手术失败了，你就回国带叶氏走下去，我已经把股份全部转到你名下了，只要你回去签个字就行，工作小江会帮你的，完成你对未来的规划，别对叶震华和田云心软，他们现在手里的钱够普通人生活十几辈子了，许时繁人不错，就是能力差点，你要是喜欢他，可以……”
“不可以！”
叶南竹打断他，崩溃大哭，隔开他伸过来的手，声音哽咽：“我之前说对未来的规划，是和你一起你要是……要是敢死，我也不活了。”
她自己擦掉眼泪，强撑着说：“不过在那之前，我会把叶氏所有的股份分给以前欺负过你的所有人，让他们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不愁吃穿，挥霍你的心血。”
“你是会气人的。”叶悠然双手捧着她的脸，继续给她擦眼泪，眼泪擦不完，他无可奈何：“别哭了，再哭我就吻你了？”
叶南竹没有被他的“威胁”吓到，伸手扯住他的衣领，主动吻他，用全部的力气去吻，叶悠然也一样，吻到嘴唇破皮，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和两个人眼泪的湿咸，吻到没有力气再去继续这个吻。
叶南竹平复呼吸，不再流泪，在月亮和星空下注视着他。
“叶悠然，你答应我一件事。”
叶悠然沉默，她继续说：“能不能......能不能别死？”
海风不停，在两个人之前穿梭，吹乱了头发，海浪声此起彼伏，她一直专注的看着他等答案。
“好，我答应你。”他轻声答应她，像是下一秒就被海风吹散，可她听到了。
“答应过的事要做到。”
叶悠然整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在耳后：“我给你唱首歌吧。”
“你还会唱歌？”叶南竹从没听过他唱歌。
“机会难得，你要仔细听。”叶悠然眉眼带笑，一如既往，从容又迷人。
他身在异国他乡时唯一听的一首歌，听过无数遍，陪他度过很多个没有她的日夜。
“我躺在床上看窗外方向
远处的双层巴士在流浪
耳机里播放的是谁的失望
还没能走出过往的围墙
没有谁真的会不怕受伤
若注定看不清对的人模样
我就扯下一朵月光
月光总会落在你身上
我们总会找得到对方
爱里的伤不用跟谁较量
是时候微笑着遗忘
没人知道未来会怎样
但爱一个人不需多想
对的人不该用错过收场
就像月光总会落在你身上
......”
叶南竹靠着他的肩，看潮起潮落，听他清冷带着眷恋的声音，伴着海浪，唱完了那首《月光总会落在你身上》。
进手术室之前，叶悠然剃光了头发，他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问叶南竹：“是不是很丑？”
叶南竹笑容满面，看上去心情很好，表情夸张，故作惊讶:“怎么可能，你可是叶悠然，叶悠然什么时候和丑挂边了，你就算是个秃子，也是世界上最好看最帅的秃子。”
叶悠然轻笑出声，手指弯曲轻敲她额头：“真不会安慰人。”
手术时间很长，预计六个小时，叶南竹没有在手术室门口等叶悠然，她需要做些其它的事转移注意力，不然不一定能撑过这六小时。
叶南竹去了附近的一个公园，lily陪她一起去的，公园里人很多，有喷泉，有白鸽，还有人弹着吉他唱歌，很热闹。
叶南竹坐在喷泉边和lily聊天，也不能说是聊天，差不多是lily在说，叶南竹在听。
“小姨，小姨？”
叶南竹回神：“怎么了？”
她这个听众实在不合格，一直在走神。
lily问她：“你是不是很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lily在想合适的中文词汇，白鸽飞了两个来回，她才想到：“害怕自己一个人，lonely？”
“孤独？”
“对，就是这个词，小姨你好厉害。”lily蓝色的眼眸发亮，真诚的眼神让人心软。
“我会害怕孤独，现在更害怕他孤独。”叶南竹不知道lily能不能听懂，她说出最真实的想法。
“是姨父吗？”她听懂了。
“对。”
lily歪着头思考了一会说：“那你一定很爱他。”
叶南竹笑着说：“你很聪明。”
没有小孩子会不喜欢被夸奖，lily微擡她圆圆的下巴说：“我也这么认为，我成绩一直是第一，只是喜欢逃课而已。”
叶南竹想到叶悠然也一直是第一，而且从来不逃课，是个遵守纪律的三好学生，她注视着前方问lily：“那个牌子上是什么意思？”
lily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有个长发青年在谈吉他唱歌，唱的歌曲是《the way i still love you》，他面前是摊开的吉他包，路人路过偶尔会投几个硬币，不多，但没有击退他唱歌的热情，吉他包旁边立着一个纸板，上面写着：kindness will help you realize your wishes.
“善心会实现你的愿望。”lily这样翻译。
叶南竹微怔，起身走过去，把身上所有的现金全放在吉他包里，一个硬币都不剩。
长发青年注意到，视线从那沓现金移到面前还在哭泣的东方面孔，停止了唱歌，惊讶不已：“oh my god.”
叶南竹视线模糊，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只哽咽着说了一句：“如果能实现，我希望他别离开。”
没多久，叶悠然重病的消息传开，叶氏的股价连跌三天之后，又有所回升，但始终不稳。
“现在只要有叶悠然因病去世的消息传出来，叶氏的股价必然下跌，算上今天已经是第五次了。”沈初熄灭手机屏幕上的股价报表。
“那叶悠然到底有没有......”宋洛看了眼旁边状态很不好的秦怡心，终究没把那个字说出来。
“我也不知道，都是小道消息在传，叶氏也没有正面回应，也许......他们根本没有证据证明叶悠然还在活着。”
沈初把分好的牛排往嘴里送，一起吃饭的四个人，就他在吃，数他胃口最好。
他嘴里的牛排还没开始嚼，秦怡心突然哭了。
“我不信，悠然怎么可能死？”
宋洛忙着给她递纸巾，安慰她：“别哭了，再说现在还不一定呢。”
“我一直还说喜欢他，可我连他生了这么重的病都没有发现。”
秦怡心啜泣到肩膀颤动，已经没有任何千金大小姐的体面，像个任性的孩子，最后干脆趴在桌子上放声哭泣。
star餐厅周围用餐的顾客频频侧目。
沈初也没有胃口了，放下刀叉，他本来还因为叶氏股价下跌幸灾乐祸的，感叹道：“曾经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多年后依然光芒万丈，有优秀的异性为他伤心。”
他说完扭头看了眼旁边一直沉默的许时繁，这样的人还不止一个，恰好他遇到的两个都姓叶。
半年后。
念城市冰天雪地，出行简直是折磨，早班高峰期抵御不了寒冷的行人，只能原地跺跺脚继续往前走。
叶氏会议室暖气十足，宽大的会议桌边坐满了人，小江坐在角落心无旁骛的玩手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叶震华一身西装，头发油亮，坐在会议桌主位，这次股东大会，他把之前被叶悠然踢出叶氏的老股东都请回来替他说话，打算从今天起坐稳董事长的位置。
现在叶氏群龙无首，于公于私都没有人比他更合适这个位置。
“大家还有意见吗？有意见要提，叶氏需要敢于提意见的员工。”
叶震华笑容和蔼可亲，眼神扫过去，叶氏的中层骨干挺直后背，敢怒不敢言。
他视线落在角落顾着玩手机的小江身上，声音严肃：“江止，你有意见？”
小江收了手机，双手插入大衣口袋，身体往后靠着倚背，满脸无所谓：“没有，谁当董事长都一样，我工资又不少拿。”
叶震华点头表示赞同，开始做最后的会议总结：“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董事长这个位置就由.....”
“砰”地一声，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立在门口的一道身影，瞬间让周围黯然失色。
高级面料的黑色西装没有一丝褶皱，领带结完美，天太冷，西装外套了个同色及膝大衣，里外衣服几层不显臃肿更衬身材有力修长，发型精致到每一根发丝，桃花眼多情，迷人又有距离感。
在所有人讶异的表情中，叶悠然不疾不徐地直径走到叶震华身边，笑容不减，语气中有不能忽略的压迫感。
“叶叔，这个位置坐的还习惯吗？”